摘 要：都市是文学现代性作用的支点，王安忆的都市叙事作品对市民生活进行理性观照，展现普通生活中的温情，同时也对工业文明的困境和人类生活的格式化、精神信仰的缺失化等进行审美的反思。两极对立话语在其作品中形成张力，为其作品增添了某些永恒的特质。
关键词：都市叙事；启蒙；审美
随着传统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当代中国的文化语境变得日益错综复杂。现代性和反现代性，或曰启蒙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这种两极对立的话语，共时性地交织在当代中国的文化情境中，并对当下中国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产生重要影响。王安忆准确捕捉到了当代中国文化演变的内在脉搏及其复杂张力，并将之进行了小说化的呈现，因而显得张力十足。她的都市叙事文本中呈现出的启蒙与审美的张力尤为突出。
一、都市叙事：启蒙与审美的张力呈现
都市叙事是与那些经济发达度较高的商业文明相伴而生的，是现代性作用的支点，是现代性张力体系的角逐场。上海，这样一个在西方物质文明催生下的中国的现代化的窗口，曾以糜烂、繁华的面孔流动于现代文学中，在海派文学照耀下，很自然地出现在了其嫡系传人王安忆的笔下，她的城里城外的日常生活叙事谱系里，现代性以上海梦的形式幻化出普通市民生活景象的浮世绘。
王安忆创作始于80年代初，第一个高峰形成在80年代末，这一时期社会发展出现重大转折。随后的90年代，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经济得到迅速发展，一方面带来了物质生活的丰裕，另一方面激荡着传统的伦理观念和价值准则与消费文化的冲突，人性面临蜕化的危机。她早期的都市叙事作品的现代性表现在乐观的人文主义情调，讴歌纯真的爱情，美好的亲情，以及普通生活中的诗意，体现了对市民生活的审美观照，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是对十年浩劫的人性追寻的理性启蒙，在伤痕的氛围里，独树一帜；至中期，文化寻根、成长寻根都是启蒙的滥觞，亦不乏对肉身的欲望美学；90年代则转向城市的怀旧叙事。王安忆的都市之故事都是很理性的又是非理性的，这话看起来很矛盾但却是合理且有趣的。当她将目光从城市里的个人成长转向了更广阔和严峻的上海梦时，没有再擎起启蒙主义的大旗来救渡这些在欲望之海里痛苦挣扎的凡夫俗子，而是将普通人的生活图景置于笔下，激发人们的思考，去审美这一切可爱的、可恨的事事物物，去贯彻她自始至终都执着的人文精神，在现代文明的现代性下审美市民劣根性，意图实现对现代性的反思与超越。她的都市叙事文本里充满现代性张力，而其前后期的叙事也呈现出审美与启蒙的张力，这些都凸显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都市风情。
二、启蒙视角下的都市温情
有学者曾指出，作为城市之女，王安忆没有真正以农村题材为中心的作品，这种说法固然武断，但也足可以掂量得出其都市叙事作品的数量和分量。她早期作品充满了世俗气息，基调明亮轻快。以处女作《一个少女的烦恼》为代表来看，这篇小说主要写年轻人择偶问题，年青一代在爱情观上如何面对父母的功利计较，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一反同事在择偶上的注重家境的观念，自己顶住父母的压力，毅然选择了一个默默苦干的男同事，自己看重的是感情和他以后的发展前途。作者讴歌了对美好纯真爱情的向往，相似作品还有她的雯雯系列等。
在成名作《雨，沙沙沙》里，小城里混杂着橙色、蓝色的路灯为小说铺设了一个独特的氛围，使小说叙事的具体内容显得朦胧起来。有论者指出这个温情的城市意象的建构使得灯红酒绿的都市形象化解在温馨、浪漫的都市生活的想象里。其结合那贯穿全篇的淅淅沥沥绵绵不断的雨声，配以悄声慢语的叙述节奏，把雯雯的期待和幻想幻化成历经十年内乱呼唤和谐的心灵的独语。这种多姿的色彩与人生的追求结合，爱情的呼唤与道德的遵循结合，蕴涵了一股暖到骨子里的温馨。到了《香港的情与爱》里，吴芸茜指出，王善于从貌似无情的世俗事态里挖掘出市民性的有情有义来。小说里那对男女，交往始于极其世俗的东西，里面充满着非常琐碎的个人的小把戏、小策略、诡计，但在诡计的运作过程中，人往往不能排除真情的萌发与流露，这使得彼此的小算盘都有些脱离了自己的初衷。《长恨歌》里，王安忆用琐碎臃长的语言绵密地唠叨着上海枝枝叶叶，如在写到上海的弄堂时，作者说它是令人感动的，它的感动来自于最为日常的情景，一滴一点积累起来的感动，是有烟火人气的。脱离了宏大历史叙事，上海是如此的小市民味儿，它不再承担时代动荡时被派系诟病的责任，也不随风云而大起大落，上海这个城市只是与婚姻、生活、家庭这些有关。这些都体现为王安忆对都市世俗市民生活的审美，对低级市民趣味的美学价值挖掘里，体现了王安忆对现代文明的理性思辨，而这些又都使得其叙事中的都市风情具备了独特的王式韵味。
三、审美视域下的现代反思
随着经济文明的飞速发展，工业文明的困境与人类生活的格式化、精神信仰的缺失化等都引发了人文知识分子的焦虑与思考，作家们纷纷通过创作来参与这场人文精神大讨论，王安忆或可谓之先锋者。
王安忆中后期的作品主要写对80年代初城市知识分子思想、工作和生活处境的思考，外来户和本土居民的或对峙或融合的关系问题以及在都市经济压力下的爱情婚姻问题，也反映知识分子在商品主义影响下所面临的道德尴尬。她的反映外来户与本土居民矛盾关系的作品也颇具代表性，作品如《迷宫之径》、《大哉赵子谦》等，《鸠雀一战》中反映的问题具有很强烈的现实感，它集中围绕着上海城市中住房紧张的这样一个背景展开叙述。小妹阿姨在上海当了一辈子的保姆，老了想在上海拥有安身之所，没有背景的她勾心斗角，费劲心机也只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安忆在都市叙事作品中，对爱情婚姻问题探讨的作品最为出名，主要代表作品有《香港的情与爱》、《锦绣谷之恋》等，集中笔墨表现了在都市经济压力下爱情婚姻的现实性以及爱情本身的复杂性。如《香港的情与爱》中，在老魏和逢佳之间貌似公平合理的交易下，掩盖了人性的缺失，表达了对人性失律的痛思。
在王安忆90年代以来的都市叙事实践中，曾转向对一种特殊人群的关注，即犯罪者是如何走上犯罪道路的。她没有对人物进行道德标签，而是把笔触滑向人物心灵深处，体现了一种令人惊讶的理解与宽容。《遍地枭雄》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是城郊青年韩燕来，他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在圣诞节之夜被三个盗车贼绑架，由此引发的奇特经历并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韩燕来见识了盗贼非凡的能耐，个个身怀绝技且睿智多闻，都讲江湖义气，他于是改变主意加入了盗车贼团伙。王安忆在这篇小说里通过韩燕由良成盗颠覆了中国传统的绿林故事框架——逼上梁山，普通人生是尖酸辛苦，为了多挣点，过节时半夜出车，回去还要饱受妻子的诘责，而盗贼团伙却各个豪气干云，各怀绝技。作者写出了对普通人生活想象性的改变，普通人生充满了太多痛苦与无奈，她并没有丧失对普通人生磨难与悲苦的启蒙救助信心，但这里借用这种方式超脱实际人生问题，透出一种深沉的悲凉。《米尼》讲述的是一个普通的上海弄堂里的女孩子米尼的情感故事，失去家庭温暖的米尼在现实的挤兑当中一步一步走向了犯罪的道路。作者撩起人生的衣角，凸显人生真实的残酷，寄托了对人性的叩问和人的世俗存在的关怀。王安忆对犯罪的审美寄托了对现代文明的反思，在审美意义上对人性施行了救赎。
结语
现代性的张力主要体现为启蒙与审美的两极张力：启蒙理性烛照的现代性追求和审美精神所浸淫的现代性反思形成的合力。作为城市之女，王安忆有意无意地以女性写作的姿态，在其都市叙事中如此细腻而老辣地呈现了温暖美好的都市风情及对人性堕落的现代反思，二者形成的张力，让其作品历经时光的检验后留下某些永恒的特质。
参考文献：
[1]王安忆.王安忆短篇小说编年[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
[2]张新颖主编.王安忆研究资料[C].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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