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杂剧又称北杂剧、北曲、元曲,是在金院本和诸宫调的影响下,融合各种表演艺术形式而形成的一种戏剧形式。在元杂剧喜剧中,剧作家充分发挥喜剧的教育和娱乐作用,运用各种艺术表现技巧加强戏剧性。文章分析了元杂剧喜剧中离奇的夸张、漫画式的勾勒、巧合与误会、嘲弄和鞭挞四种艺术表现技巧。
元杂剧是中国古典戏曲发展完备阶段的产物。从现存剧本中可以看到元杂剧的剧作家在喜剧的审美标准、形象塑造、艺术表现手段等方面都表现出与西方古典喜剧较为不同的鲜明的民族性,尤其是元杂剧喜剧的艺术表现技巧,更具有艺术价值。本文针对其中的几个主要方面加以论述。
一、离奇的夸张
亚里士多德指出:“喜剧是对于比较坏的人的模仿,然而‘坏’不是指一切恶而言,而指丑而言。”①亚里士多德在这里阐述了喜剧形象的塑造方法,即“对于比较坏的人的模仿”。那么怎样的“模仿”方式才能使观众产生喜剧审美享受呢?正如西汉学者王充所言:“誉人不增其美,则闻者不快其意;毁人不溢其恶,则听者不惬于心。”②王充所说“增其美”“溢其恶”,就是指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塑造的重要手法——夸张手法。元杂剧喜剧中那些反面形象的塑造,夸张是常用的艺术手段之一。元杂剧作家在刻画那些反面形象时经常采用夸张变形的手法,将其丑陋的一面夸大、变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使观众从滑稽中获得喜剧审美享受。如《看钱奴》中的贾仁,他虽有家财万贯,却吝啬成癖,看见烤鸭馋涎欲滴,但又舍不得花钱,就把手放在烤鸭上使劲地抓了一把,五个手指都沾满了烤鸭油。回到家每舔一根手指吃一碗饭,最后剩下一根手指的鸭油被狗舔了,被气得大病一场。再如他临死前竟交代儿子不要买棺材,而用马槽给自己下葬,因为马槽长度不够,居然让儿子将自己的尸体用斧子拦腰砍断,而且要借邻居家的斧子砍,因为自己的骨头硬,怕自家的斧子砍卷了刃,还得花钱买新的。像贾仁这样有悖于常理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作者通过极度夸张的手法,塑造了一个生动鲜活的守财奴形象。
二、漫画式的勾勒
元杂剧喜剧中反面形象塑造的另一种常见手法是漫画式的勾勒,这种勾勒并非第三人称的客观叙述,而是让这些人物对自身的荒谬、无耻和罪恶进行自我剖白、自我嘲弄,这种漫画式的自我剖析,在取得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的同时,也使观众对该人物有了明确的价值判断。如《救风尘》第一折中周舍在出场时的自报家门:“酒肉场中三十载,花星整照二十年;一生不识柴米价,只少花钱共酒钱。”③第二折中他对宋引章的污蔑、诋毁及威胁:“我揭起轿帘一看,则见她精赤条条地在里面打筋斗。来到家中,我说:‘你套一床被我盖。’我到房里,只看见被子倒高似床,我便叫:‘那妇人在哪里?’则听得被子里答应到:‘周舍,我在被子里面哩。’我道:‘在被子里面做什么?’她道:‘我套绵子,把我翻在里头了。’我拿起棍来,恰待要打她,她道:‘周舍打我不打紧,休打了隔壁王婆婆。’我道:‘好也,把邻舍都翻在被里面!……兀那贱人,我手里有打杀的,无有买休卖休的。且等我吃酒去,回来慢慢地打你。”④这番插科打诨又穷凶极恶的自我剖析,将一个花花太岁卑劣、无耻、残忍、狡诈的嘴脸生动真实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三、巧合与误会
古语有言“无巧不成书”,巧合与误会是叙事性文学创作中重要的艺术手段,是喜剧创作中构成戏剧冲突常用的艺术表现方法。恩格斯指出:“被断定为必然的东西,是由纯粹的偶然性构成的,而所谓偶然的东西,是有一种必然性隐藏在里面的形式。”⑤元杂剧喜剧在戏剧情节的表现上,经常运用巧合与误会的手段,用偶然性暗示隐藏于其中的必然性,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制造强烈的喜剧冲突。如《李逵负荆》的戏剧冲突就是由巧合与误会构成的。恶棍宋刚、鲁智恩冒充宋江、鲁智深,掳走王林的女儿满堂娇。李逵信以为真,怒火冲天,回山砍倒杏黄旗、大闹忠义堂,指斥宋江、鲁智深有辱梁山名誉。李逵和宋江的矛盾是全剧的首要矛盾,这种矛盾完全由误会产生,而误会本身并不是真实的,但其生成的根源却是严肃的,因而从误会中自然而然生发出一系列喜剧性情节。李逵上山问罪,越是煞有介事,就越显得滑稽可笑。在下山对质的途中,李逵甚至对宋江行走的速度,都给出了他自认为与劫持事件有关联的解释,使误会由于错觉而进一步加深,使全剧充溢着浓郁的喜剧气氛。
四、嘲弄和鞭挞
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形式,运用语言表达喜剧内涵,给人以愉悦的审美享受,更是该民族思维与语言高度发达的产物。丰富生动的喜剧语言是元杂剧喜剧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嘲讽和鞭挞是元杂剧喜剧语言的主要结构方式。剧中正面人物对反面人物的嘲弄与鞭挞,在痛快淋漓的审美享受中,给观众以正义必胜的信念。如《救风尘》第四折中赵盼儿为救宋引章,设计让周舍写下休书后对其进行了一连串的嘲弄和鞭挞:“酒和羊车上物,大红罗自将去。你一心淫滥无是处,要将人白赖取……俺须是卖空虚,凭着那说来的言咒为活路……遍花街请到娼家女,哪一个不对着明香宝烛?哪一个不指着皇天后土?哪一个不赌着鬼戮神诛?若信这咒盟言,早死的绝门户!”⑥赵盼儿对周舍这一通肆意嘲讽笑骂,既表现了正义善良的胜利,也给观众带来了淋漓尽致的审美享受。
元杂剧作家为了充分发挥喜剧的教育和娱乐作用,准确运用离奇的夸张、漫画式的勾勒、巧合与误会、嘲弄和鞭挞等多种艺术表现技巧,引人发笑,加强戏剧性,积累了大量的艺术经验,创造了元杂剧喜剧的艺术辉煌,在世界古典戏剧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作者:董天时 来源:艺术教育 2016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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