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左 右 义项 文化观念
甲骨文时代就已有的“左”、“右”二字，自产生以来，其意义就相对应而存在，发展至今，二者的本义已基本不用。然而，汉语中它们的各个义项又无一不显现着其本义的踪影。那么，“左”、“右”是如何发展出诸多义项，其中又反映出中华民族的哪些文化观念？要探讨这些问题，我们就不得不从疏理“左”、“右”二字的义项开始做起。
一、“左”“右”义项疏理
《汉语大字典》中，“左”的释义为：
1.辅佐、帮助；2.方位名，左边（与“右”相对），面向南时东边为左，面向北时西边为左；3.向左；4.特指御者；5.在左右对称的事物中，凡在左边的事物通称左；6.附近；7.证据、证人；8.指进步的、革命的派别或思想，又指某种超越历史阶段、脱离实际的激进主义思想或派别；9.卑、下（与“高”“尊”相对）；10.贬谪、降格；11.偏僻；12.见外、疏远；13.偏邪、不正；14.违背、不合；15.贰、第二；16.横竖、反正；17.姓。（《汉语大字典》，1986:411）
“右”的释义为：
（一）
1.助、帮助；2.保佑，后作“佑”；3.亲近、袒护；4.通“侑”，劝酒、劝食（假借，依朱骏声）。
（二）
1.右手；2.指右手一边的方位，与“左”相对；3.西边，取面向南，则右为西；4.往右；5.车名，亦名骖乘；6.上，高，贵，古代尊崇右，故以右为上、为高、为贵；7.尊尚，尊崇；8.指政治思想上属于保守的、反动的；9.强；10.迂曲；11.姓。（同上，589）
从这些义项中我们不难看出“左”、“右”的大多数义项相互对应，而我们也正是试图从“左”、“右”的对应中去探索其背后的文化内涵。因此，对“左”的4、6、7、15、16、17及“右”的（一）4，（二）5、10、11这些义项，本文就暂不做探讨。“左”、“右”这些义项之外的其它义项可以大致分为四类：
第一类：“左”1；“右”（一）1、2；
第二类：“左”2、3、5；“右”（二）1、2、3、4；
第三类：“左”9、10、11、12、13、14；“右”（一）3，（二）6、7、9；
第四类：“左”8；“右”（二）8；
第一类中，“左”“右”的意义基本上是相同的，都有“帮助”的意思，“右”的“保佑”也是说有神相助。第二类中，“左”“右”可以说是方位上的对应。第三类中，“左”“右”之义大致反映的是尊卑、上下、亲疏的对立。“左”多包含“卑、下、远”之义，“右”则多含有“尊、上、亲”的意味。第四类的“左”“右”为政治派别上的对立。
二、“左”“右”中隐含的中国文化观念
1.方位观念
“左”、“右”的方位意义由它们的本义“左手”、“右手”引申而来。这组方位词所表示的方位概念是相对的，主体不同，所指方位也就不同。然而，在《汉语大字典》的解释中，“右”有“西边”之义，相应地，“左”就应该有“东边”之义。在《汉语大字典》中，没有发现“左”的这一义项，但可以通过一些地名加以证实，如“山东”别称“山左”，“江西”别称“江右”。左东右西显然是主体面向南时界定出的，而把“左”、“右”用在地名中，说明“左东右西”是相对固定的。我们为什么要把“面南”作为一个经常性的参照呢？这跟我国的地理环境紧密相关。
我国绝大部分区域在北回归线以北，太阳一年四季都在我们的南面东升西落。我们面向南方时才可以最大限度地接受太阳的普照。这一点在我们的建筑观念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坐北朝南”是我们传统住宅的最佳取向，“坐北朝南”的房屋也多是正房，东、西两边的只是配房而已。对于我国的具体地理位置，前人没有现在的理性认识，但在他们的生活观念、词语表达、语义界定中都有对这一认识的反映。
2.尊卑观念
在《汉语大字典》对“左”、“右”的释义中，我们发现除了跟方位有关的意义外，“左”还带有“卑下、疏远、偏邪”等不好的意义，而“右”则带有“高贵、亲近、强大”等意义（即本文在第二部分中为“左”、“右”义项划分出的第二类）。反映在汉语词汇中，这些意思表现得更加明显：左黜：贬职；左迁：降职；右族：犹右姓，望族。
这些语词反映出我国右尊左卑的观念。然而，这一观念绝非仅仅反映在我们的说话造词中。“右尊左卑在官职中表现得更为明确。《史记·白起王翦列传》：‘白起为左更,攻韩魏于伊阙。’《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十二左更。’《史记·樗里子甘茂列传》:‘秦惠王八年,爵樗里子右更,使将而伐曲沃。’……这些例子中都是右尊左卑。”（杨琳，1996）
右尊左卑的观念还渗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习惯中。衣着上古人实行右衽，贬斥左衽。《论语·宪问》“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王力，2004）就是在今天，我们的衣服也多是右搭左，扣纽扣如此，拉拉链亦然。
3.崇阳观念
这里的“阳”一方面指“太阳”，另一方面也指“阴阳”观中的“阳”。
我国长期处于农业社会，太阳对人们的生产生活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受地理位置所限，坐北朝南是我们的一个基准坐标。站在这个坐标上，东方在我们左边，西方在我们右侧，东与左、西与右自然地联系在一起。太阳每天东升西落，我们又因此喜欢东方，厌恶西方。因此，与之相关联的左右也有了附加意义。
阴阳观念在我国由来已久，虽然我们讲究“一阴一阳为之道”，但崇阳观念还是处于优势地位。左右与阴阳的联系源于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盘古垂死化身，左眼化为太阳，右眼化为月亮，而古又以“日为至阳之精”、“月为众阴之长”，左阴右阳的观念便由此而来。男左女右的观念也由男阳女阴、左阳右阴对应衍化而生。
4.尊权观念
“尊右源于右手的方便有力，这是可以肯定的。”（杨琳，1996）这在其他民族也有所表现。英语中，a left handed compliment，指暧昧的恭维（《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四版），2002:848）；right-hand man,则指得力助手，极可靠的帮手（同上，1296）。如果说这一点是许多民族共通的，那么对权力的崇拜或许是华夏民族特有的。
我们发现除了一些自然原因外，哪边为左，哪边为右，哪方是尊，哪方是卑，常常是以天子为标准的。《礼记·玉藻》“听乡任左。”孔颖达疏：“此谓臣以左耳近君，故云任左。”（《汉语大字典》，1986:411）与其说这反映的是古人对君主的尊敬，不如说它反映的是大家对权力的崇尚。君主是权力的象征，古人尊君、崇权，便把强有力的右手跟强大的权力相连，因而“右”就有了“强、大、高”等意义。
参考文献：
[1]徐中舒.汉语大字典[m].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湖北辞书出版社，1986.
[2]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
[3]hornby,李北达.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四版）[m].北京:商务印刷馆，牛津大学出版社，2002.
[4]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3.
[5]王力.古代汉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4.
[6]罗常培.语言与文化[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
[7]杨琳.左尊右卑文化现象的研究[j].中国文化研究，1996（夏）.
[8]谭学纯.“左、右/东、西：尊卑意识及其文化蕴含”[j].社会科学战线，19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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