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诞生以前,人们总是从神的意志或某种隐秘的理性去解释历史事件,展现社会的发展。马克思创造性地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科学理论,阐释了现实的人无非是一定社会关系的人格化,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决定着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一般过程。随着时代的变迁,尤其是后现代思潮与后马克思主义的蓬勃发展,以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为代表的一批新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在后现代语境中,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实质就是再现“事物的整体”的思维过程,无论是自然还是社会只有通过总体的方法才能得到正确的理解。因此,以生产方式为核心的历史性哲学话语必须被重构为一种“空间化的辩证法”,重建社会本体论和认识论,即在现代哲学的社会性和历史性的维度之外,加入第三个元素“空间性”。
对于列斐伏尔“空间三元辩证法”的逻辑分歧至今仍然是学界关注的焦点。究竟是对空间概念本身进行历史唯物主义化还原,还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加以空间化改造?是空间分析的马克思主义化,还是马克思主义的空间化?[1]学者们的评价褒贬不一。美国城市学家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批评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是形而上学的分析理论,对于社会的许多决定性因素的认识过于抽象化。詹姆逊(Jameson Fredric)则把列斐伏尔的空间辩证法简化为一种辩证的空间性认知图绘方法。美国学者爱德华·苏贾(Edward )则追随列斐伏尔的脚步创造性地提出了“第三空间”的理论,以对抗历史唯物主义的历时性逻辑。
列斐伏尔以空间作为哲学批判的基点,实现了辩证唯物主义从时间向空间的转向。他将经典马克思主义所关注的“资本主义生产就是要用时间消灭空间的限制”转换为“后马克思哲学”的思考方式,即所谓消灭空间的限制,其实就是“创造出新的空间”。资本主义“为什么幸存而没有灭亡”?就在于资本主义对空间的占有,因此只有“通过占有空间,通过生产空间”[2]21,最终才能达成一种“差异性空间”。本文将从列斐伏尔对空间内涵的分析入手,深入剖析“空间三元辩证法”的具体内容和空间的认识论,进而展望一个社会主义的新空间。
一
在列斐伏尔的著作《空间的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中,他首先从数学的角度分析了空间的属性。其次,他阐述了现代认识论哲学中的空间范畴,空间被当做一种精神的场所,一种模糊的观念。“认识论哲学的思想没有为一种科学的产生奠定好基础,而这种科学在非常长的时期内都在努力形成——这种科学就是空间的科学。”[3]7
20世纪下半叶,从空间研究成为后现代显学以来,大多数学者对空间的思考呈两个向度。空间被视为既是具体的物质形式又是精神的建构。但是列斐伏尔却另辟蹊径,重新评估了空间的二元论,用一种“空间三元辩证法”去超越顽固的两极论与二元论。他的“空间三元辩证法”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和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哲学发展起来,同时涵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马克思主义和黑格尔主义,但又保持开放的姿态,而不是二者的简单结合,呈现出了极大的开放性。他的“空间三元辩证法”超越了前人对空间性质的争论,展现了在不同历史发展时期空间体系的连贯理论,这个新的空间不仅仅是事物物理的排列,而是社会实践和规律以及空间历史的综合与超越。他思考了空间在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基础与总体性意义,认为空间在经济社会中发挥着多样的作用。第一,空间有一种生产力的作用;第二,空间是一种可以被消费的商品;第三,空间也是政治控制的工具;第四,空间可以表现为上层建筑的形式;第五,空间可以巩固生产力与财产关系的基础作用;最后,空间具有某种肯定性的潜能。[4]209
在列斐伏尔的批判性思考中,一切社会生活的根本动力是生产力的发展和围绕生产力及自身的再生产与更新组织起来的社会关系之间复杂而充满矛盾的相互作用。因而,在他的理论中,空间与生产始终是不可分的过程。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既是客观的又是主观的,是实在的又是隐喻的,是社会生活的媒质又是它的产物,是活跃的当下环境又是创造性的先决条件,是经验的又是理论化的,是工具性的、策略性的又是本质性的。[5]57空间是日常生活的起点,也是社会的产物。空间是社会生产的过程,不仅仅是一个产品,也是社会生产力或再生产者,是一个社会关系的重组与社会秩序实践性建构的过程。
列斐伏尔空间理论的核心是“(社会)空间是(社会)生产”[(Social) space is a (social) product]。空间已经不仅仅是指事物处于一定的地点场景之中的那种经验性设置,也是指一种态度与习惯实践,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社会秩序的空间化(the spatialisation of social order)。[6]154-155他认为空间已经在当前的生产模式中成为一种现实,与商品、金钱和资本一样承担着全球化进程的使命。[3]18空间不但是生产,而且是一种思考和行动的工具,还是一种生产方式和统治方式。社会空间将和精神空间、物质空间共同出现,它既不是事物的罗列,不是时间的聚集,也不是很多内容的简单叠加,它是一种不可简化的结构强加于现象、事物和物质。[3]19
二
在列斐伏尔的“三位一体”的辩证法中,他一直试图将黑格尔、马克思和尼采的理论做以历史的综合,从而构建开放和发展的总体。因而,列斐伏尔提出了一个既非主体辩证法又非辩证唯物主义的“总体的人”的概念,他认为辩证唯物主义的本质就是通过抽象化去克服抽象化,再现“事物整体”的思维过程,只有通过总体的方法论,才能真正实现人的自我总体化的扬弃过程。在列斐伏尔的著作《空间的生产》中,他把“三位一体”的辩证法应用于空间和社会的构建,开启了社会、历史和空间研究的新纪元。辩证法重新回到了日程上。但是它已经不再是马克思的辩证法,正如马克思的辩证法不再是黑格尔的一样。[2]14
列斐伏尔最大的贡献就是实现了辩证唯物主义从时间向空间的转向。在他的著作《空间的生产》发表之后,他退出了以历史的叙事为核心的辩证法,不再用历史的周期运动分析空间的发展方式以及它们与资本和现实关系,取而代之的是着重分析了现实资本主义在空间中的扩展。
列斐伏尔的学生爱德华·苏贾接受了他的观点,并将他的社会空间生产的“三元辩证法”理解为是“第三空间”。格雷戈里(Gregory)也赞成列斐伏尔的这一转变:“费尔巴哈认为时间是辩证法的‘特权’,因为它排除和支配了空间的创造性。现实的趋势是承认空间是抽象的,是自然环境,是我们生活的容器。由此,历史和政治传递了动态的意向性、生命力和人类的动力,而空间则暗示了停滞、中性和被动。但是列斐伏尔社会空间的分析却代表了一种至关重要的思考……提出空间是政治实践的地域。社会空间的觉悟……必将遭遇历史主义的挑战。”[7]348
列斐伏尔“三位一体”的辩证法是黑格尔、马克思与尼采思想的“奇异”结合,列斐伏尔在仔细区分这三位思想家思想差异的基础上,认为黑格尔—马克思—尼采是一个相互补充完善的框架。同时,不仅尼采的身体空间,还有巴什拉尔的诗兴空间以及海德格尔的大地思想,均对列斐伏尔的空间化本体论思想产生重要影响。[8]28-29以至于有学者认为,“我们应该在马克思与海德格尔之间来阅读列斐伏尔的著作《空间的生产》”[9]189。“空间三元辩证法”是旧式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扬弃,它不再是马克思和黑格尔的“正命题—反命题—合命题”的分析,也不是“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重复。它赋予“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以新的内容,突破了对“否定之否定”的传统理解,暗示了辩证唯物主义可以突破二元论的传统思考,加入一个“他者”,从而发展成为“三元辩证法”。列斐伏尔认为黑格尔的“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命题是一个历史性概念,是在一个线性的轨道上循环与流动的,否定之否定总是在历史发展的形式中前进。而列斐伏尔的辩证法,则是一个立体结构,否定之否定不再是前两项线性的结合,而是在两者之外的“他者”,形式也变为了“肯定—否定—他者”,这个“他者”是肯定与否定的综合,是两者的总体。我们可以把这种“三元辩证法”叫做累进的“三元辩证法”,即每一次他者、每一次三元辩证法都是一次“趋近”。它累积在先前的趋近之上,形成知识生产的某种实际的连续性,这种理解和尼采的永恒轮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很多学者在理解列斐伏尔的辩证法时,仅仅把“三位一体的辩证法”(dialectique de triplicite)表述成“三元辩证法”(three-way dialectic),由一个正命题和两个混淆的反命题组成,在此看来这未免有些简单化了。拟以图1、图2示例:
图1 列斐伏尔三元辩证法的通常解读
图2 列斐伏尔三位一体的辩证法的含义
在列斐伏尔的空间的“三位一体”的辩证法中,同时存在着三个空间,即:物质空间,即自然和宇宙,也可以称为社会实践的空间[空间的实践(spatial practice)];精神空间,包括逻辑抽象与形式抽象,也称为感觉现象所占有的空间[空间的表征(representations of space)];社会空间,也就是逻辑—认识论的空间[再现性空间(Spaces of representation)]。社会空间即所谓的“他者”。在以往的解释中,社会空间被认为是物理空间与精神空间简单融合的空间,即图1中的“否定2”错误。正确之解应是,社会空间应该是物质和精神空间总体的解构和尝试性重构,从而产生一个新的开放性选择,这个选择与物质空间和精神空间既是类似的又是不同的。
在二元论中,只存在着物质和意识两个相对的概念,社会空间作为两者的融合要么是物质的,要么是精神的,没有第三种可能。列斐伏尔曾经猛烈地抨击了这种空间思维的简化论,他用“双重幻象”的比喻批判这样的论断。在他看来,“透明幻象”使空间显得“光明”,完全可以理解,并听凭人类力量、意志和想象的自由支配。如果社会空间被当做是精神的,可以借助思维和语言理解,现实被限定为“思维的事物”,完全通过其再现形态来理解。这种过度抽象的“超验”幻象贯穿于唯心主义哲学和启蒙时代后的理性主义之中,认为空间的知识,都被压缩在关于真实世界的某些可以交流的再现物和再表现物,以至于再现代替了真实世界本身。这种主观主义把空间知识缩减为一种关于话语的话语,认识想象的或表现的都是社会空间真实的界说。[5]90相反,“真实”幻象则用自然主义、唯物机械或经验主义来强调世界的具体性,社会空间被认为是自然、朴素地给予的,是客观具体地存在着,有待于充分测量和描绘。这种真实的幻象的“真实”被缩减为仅仅是物质性或者自然的事物以及他们之间直接可感的关系,这是物质决定论表现出来的幻象倾向。[5]92所以,最终的结论就是,社会空间无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都不能站住脚。“是意识生产物质世界,还是物质世界生产意识?”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蕴含的答案是两者都是。所以,社会空间应该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但不仅仅是两者简单的叠加,而是一种螺旋上升的超越。列斐伏尔用一种空间的思考方式,把物质的、精神的、社会的空间看作是一个事物的整体,无论是自然、精神还是社会只有通过总体的方法才能得到正确的理解,它们三者同时被看做是真实的和想象的、具体的和抽象的、实在的和隐喻的。
空间的实践、空间的表征和再现性空间是列斐伏尔“空间三元辩证法”的核心范畴。他用社会和历史来解读空间,又用空间来解读社会和历史,并使用“空间的实践——空间的表征——再现性空间”的“回溯式进步”来强调社会——历史——空间三者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从物质性的空间实践到再现性空间,并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目的论式的线性进步过程,或同质性主体的“自我否定之否定”的逻辑攀升,而是“回溯性地重建”自己过去的历史。回溯性前进方法有助于我们探索更多的可能性,为我们找寻革命和进步的方向。这是对于西方传统认识论的反叛,又是对于马克思辩证法的空间化尝试,他的理想是把尼采式微观的“谱系学”与马克思宏观的“历史—发生程序”合并在一起。[8]9列斐伏尔认为真正的空间知识应该是空间的实践、空间的表征和再现性空间相互连接起来,使得任何社会个体在各种空间之间保持清醒并游刃有余。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对历史主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也对过于强调社会意志和政治意识的革命力量的做法进行了批判。
三
列斐伏尔对空间的认识论打破了传统二元论的思维方式,他把“空间三元辩证法”的三个维度的认识论分别概括为感知的(perceived)、构想的(conceived)和生活的(lived)三种,即:物质空间是被感知的空间,精神空间是被构想的空间,社会空间则是生活的空间。
物质空间认识论一直支配着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发展。它强调对空间的感知,并通过感知对空间进行分析性的解构与重构。物质空间是物质的和物质化了的“物理”空间性。我们可以根据事物的物理性质直接理解事物的存在。物质空间认识论偏重于客观性和物质性,并力求建立关于空间的形式科学。对物质空间的阅读方法可以分为两个层次,一是集中对事物的表象进行精确描述,另一个则主要是在外在的社会、心理和生物物理过程中寻求空间的解释。[5]95这就导致了物质空间认识论只专注于空间事物的物质形式,而把人的空间性主要看作是结果或产物。
物质空间认识论没有对空间的历史性和社会性进行探索。随着20世纪各种形式结构主义的影响——试图在个体和集体心理中,或者更直接在社会进程和实践中寻求理解物质空间社会生产的出发点,物质空间认识论的弊端则更加凸显。人们对物质地理和空间实践如何决定和影响主体性、意识、理性、历史性和社会性仍然缺乏深入的研究。所以,物质空间认识论需要结合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维度加以理解。
精神空间认识论试图对物质空间分析的过分封闭与强制的客观性进行反驳,他们用艺术家对抗科学家或工程师,唯心主义对抗唯物主义,主观解释对抗客观解释。精神空间认识论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构想的空间而不是感知的空间,它假设,空间知识的生产主要是通过话语建构式的空间再现,通过精神性的空间活动来完成的。[5]95最纯粹的精神空间形式是全然观念性的,它从构想的或想象的地理获得观念,并将这些观念投射到经验世界去。这并不是说不存在物质现实,而是说物质现实知识本质上要通过思维,准确地说“思维的事物”去获得理解。[5]101精神空间是创造性艺术家和具有艺术气质的建筑师的空间。他们把握精神空间的方式要么直接源于唯心主义哲学,要么源于对认识论的理想化,相信这种认识论能够出色而周到地再现现实。
社会空间则源自于对物质空间——精神空间二元论的肯定性解构和启发性重构。社会空间不仅是为了批判物质空间和精神空间的思维方式,还是为了通过注入新的可能性来使它们掌握空间知识的手段得以恢复活力。列斐伏尔批判了把物质空间和精神空间简单叠加为社会空间的做法,他认为社会空间是与社会生活隐秘的一面相联系的、复杂的符号体系,展布在伴随着它的形象和象征中的空间,是一个真实的空间。列斐伏尔的社会空间强调了统治、服从和反抗的关系,它具有潜意识的神秘性和有限的可知性,作为一种开放性的亲历性空间,它是一种实际的空间。社会空间是对应于列斐伏尔自己倡导的包容着“真理空间”的、亲身体验和经历的、实际的、包含现代日常生活状态的积极因素的空间。[5]105
“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10]29列斐伏尔的空间认识论,将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思考社会、历史和空间的共时性及其复杂性与相互依赖性。
四
亚里士多德曾经感慨:“空间看来乃是某种很强大又很难把捉的东西。”[11]103这种认识,将空间在场的现实性与不在场的神秘性凸显了出来。海德格尔在说明人与空间的相关性时指出:“每逢一个世界,都发现属于它的空间性。”[12]504因为一切行为都意味着“在某个场所”。空间与时间作为永恒的客观实在,二者具有同等的地位性,但人们对空间的认识却远较时间而薄缺。而20世纪则预示着一个空间时代的到来,我们所经历和感觉到的时间可能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由时间长期演化而成的物质存在,而更可能是一个个不同的空间互相缠绕而组成的网络。时间的空间化和空间的全球化要求思想家们对空间问题给予系统的哲学研究。列斐伏尔是一位在20世纪降生的现代法国思想大师,是最早系统阐述空间概念的西方学者,也是新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的奠基人。“列斐伏尔不断地将自己的最初的日常生活概念译解为一个空间与城市领域内的范畴。”[13]他认为,空间不是一种纯粹的外在物质存在,也不是一种人类对世界秩序的理解,而是人的实践和创造的物质,是一个社会过程。
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不单单是一个哲学概念,而是可以应用于对整个人类社会构成、认识发展以及历史演进的科学体系。每个社会形态或者生产方式都可以用他的“空间三元辩证法”进行解读。他认为空间不是一个抽象逻辑结构,也不是既定的先验的资本主义的统治秩序,而是一个动态的实践过程。他对空间的分析,不仅仅是要获得一种总体性的空间知识或者构建一种空间维度的新的本体论,而是要得出一种激进的政治结论或者新的政治构想。他通过对资本主义空间进行三元辩证法的解析,阐述了资本主义抽象空间由于自身存在的不可避免的矛盾,而必然导致资本主义制度的最终崩溃,号召左翼力量投身于空间的阶级斗争中。
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及其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空间化阐释,为我们提供了进行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的新视界和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新视点,并拓展了传统政治学研究的新视域。他的空间思想一方面构成了新的批判和分析焦点,另一方面预言了社会变化可期望的方向,架起了空间和政治的联系。“因为空间是政治的而有了空间政治学。……空间不仅是发生冲突的地方,而且是斗争的目标本身。空间是一种政治和政治的生产。”[9]181当空间成为了一种政治,作为不同的政治目标的资本主义空间与社会主义空间的分野也就在所难免了。列斐伏尔认为,马克思把社会主义的生产规定为满足社会需要的生产,所以社会主义的空间必将是一个扬弃资本主义空间的一个差异性空间,它不会继续接纳资本主义的抽象空间,接受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社会结构和政治制度,必将是挑战现代资本主义的空间管理和日常生活压制的空间。在列斐伏尔看来,在社会主义空间中的生产,“意味着私有财产,以及国家对空间之政治性支配的终结,这又意指从支配到取用的转变,以及使用优先于交换”。①
列斐伏尔对历史唯物主义批判性重构,也为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生长点。他开拓性地指出,马克思的对于我们,就像牛顿之于相对论,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必要的、但并非充分的出发点”[14]201,“理论家们只是用不同方式解释马克思主义,现在的问题是要改变它”[15]200。因此,他用毕生的精力寻找问题的突破口。虽然他没有对差异性空间的构建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我们可以预见社会主义的差异性空间将是反抗量化、均质化的空间,是一种各个部分不能交换的非商业化空间,是一种对空间的“取用”而非“支配”的空间,是一种作为使用价值的空间。“这种取向能够克服工作空间和商品空间之间的分隔与脱离。”②总之,社会主义空间必定是一个永远充满着开放性和可能性的差异性空间。
注释:
①列斐伏尔:《空间、社会产物与使用价值》,转引自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
②列斐伏尔:《空间、社会产物与使用价值》,转引自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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