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内容提要:海派文化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当今世界经济一体化、文化多元化的大背景下,如何提升海派文化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海派京剧的国际影响力,是一个值得我们进行研究的重要课题。本文对新时期以来海派京剧在国际上的影响,作一个初步的回顾和论述,探讨了二十几年来,我们已经做出的成功经验和成功原因,借以推动我们对这一问题的思考。
派文化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当今世界经济一体化、文化多元化的大背景下,如何提升海派文化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海派戏剧的国际影响力,是一个值得我们进行研究的重要课题。本文拟对新时期以来海派京剧在国际上的影响,作一个初步的回顾和论述,探讨一下过去二十几年来,我们已经做出的成功经验和成功原因,借以推动我们对这一问题的思考。
新时期以上海京剧院为代表的海派京剧采取了多种途径,努力向国外弘扬我国的京剧艺术,尤其是别具特色的海派京剧。途径之一,将海派京剧新演出的优秀改编剧目和原创剧目介绍到国外,让世界人民亲自感受新时期海派京剧新的艺术魅力和海派京剧艺术家的迷人风采,扩大中国民族艺术上在国际上的影响,从一个侧面向世界显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的稳定和艺术的繁荣。
海派京剧的艺术魅力,在于一个“海”字,它对中外古今各个门类的艺术精华择善而纳,从而新意盎然,充满旺盛的生命力。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上海京剧院重新改编的《盘丝洞》(黎中城改编,马科、贺梦梨导演),就是一出充分体现新海派精神的“西游戏”。剧中描写赴西天取经的唐僧一行路经女儿国,使女儿国王萌动春心,恍惚间,墙上的唐僧画像活动了,“唐僧”来到国王身旁,一阵交欢,又回到画像之上,这里用的是舞美特技处理。女儿国王醒来后,召唤真唐僧,含情脉脉地问道:“可还是夜夜独枕眠?”唐僧答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这段对唱,女儿国王用的是阿拉伯民歌,唐僧唱的是西皮原板,既符合人物身份,又反差很大,十分别致。蜘蛛精从古洞里飞到了女儿国,扮演者勾了个“阴阳脸”,半是美女半是魍魉,当即“钻”进女儿国王的身躯,女儿国王疼痛得“啊”一声倒地,刹那间,又运用机关布景,让蜘蛛精瞬间从舞台上失踪了。而“女儿国王”起身后则判若两人,由温柔敦厚而变得张牙舞爪,原来蜘蛛精已经附在她的身躯之上。女儿国王的扮演者方小亚,以一个形象,扮演两个角色,巧妙地运用传统戏“一赶二”的表演方法。由于猪八戒好色贻误战机,使他和唐僧一道被掳入盘丝洞内。蜘蛛精一声号令,猪八戒的身体在舞台上立时被拦腰一劈为二!这里导演又大胆地采用了魔术的手法。如此这般的演出,融合了魔术、机关布景、歌舞技巧,加强了此剧的技艺性、文学性和可看性,突出了神话色彩和海派风格。此剧演出后深受几十万青少年观众欢迎,他们说看了《盘丝洞》后受到了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他们很为祖国有这样美丽的艺术花朵而自豪。1987、1992年此剧两度赴香港演出,均获得盛誉。不久,又作了“五百场”庆祝演出,成为中国京剧近20年来的一个壮举。
上海京剧院领导及时抓住这一优秀剧目,向海外推荐,赴日本进行商业演出。“在日本东京、大阪、神户等十多个城市演出,均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日本朋友说这个戏比他们以前见到过的任何京剧都好,他们惊叹日中一衣带水,却不知邻邦有这样一出了不起的戏剧。”东京国际大剧场,从来就没有一个戏剧团体能在那么大的场子里把观众“叫满”,上海京剧院的京剧《盘丝洞》却做到了。日本教育部有一个计划,要让日本学生接触世界不同的文化艺术,为大中学生演出芭蕾、歌剧、交响乐等,中国京剧也在此教育计划之内。上海京剧院的《盘丝洞》名声在外,也列人与日本教育部的合作项目。1987年以马科为团长的上海京剧院演出团带着《盘丝洞》等剧目,在日本作巡回演出,演出团一行十八人跑遍了日本南北各城市三十几所学校,大大地扩大了海派京剧的影响。
此后,《盘丝洞》又在新加坡等国演出,均是盛况空前。舞台上刀光剑影、紧锣密鼓,精彩纷呈,同样赢得了异国青少年的喜爱。
1988年诞生的大型京剧《曹操与杨修》在受到了广大青年观众的喜爱。青年是未来中国社会发展的主力,是民族繁荣与发展的希望。青年最少保守思想,分析能力较强,心理上具有求新、求异的特点。他们尤其爱看有创新意义、又有深刻哲理内涵的优秀剧目。上海京剧院领导十分明确地认识到:“京剧只有走向青年,拥有新一代的青年观众,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生存发展的土壤。他们深人校园,举办‘京剧走向青年’系列活动,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绩。京剧‘走向青年’。”演出结束,演员谢幕长达40分钟,“青年学生高呼‘京剧万岁’,紧紧围绕演员等签名的景象,无不使在场的每一位演职人员树立起自豪感和自信心。”青年观众对他们新创作、编演的《曹操与杨修》尤为赞扬。《曹操与杨修》描写了曹操与杨修两人之间权势者与智能者的对立。剧中的权势者曹操当然也是一位智能者,但他的主要社会地位是权势者。剧本深刻地写出了这两种类型的人物各不相同的人性弱点。剧中的曹操完全不同于旧戏舞台上的曹操,他有雄才大略,是个伟大的政治家,他爱才、求贤,但同时他又有人性的弱点:忌才、知错不改、文过饰非,最后发展到害才、杀才的残忍地步。而杨修有报国之心,也有报国之才,然而他也有另一种人性弱点:得理不让人、不讲究方式方法、咄咄逼人、恃才傲物,不善于处理好与上司、与同事的关系,最终遭致灭顶之灾。这两个人物的人性弱点,不仅仅是封建社会的权势者与智能者才会有的弱点,而是一切社会的权势者、智能者都可能具有的弱点。因此,此剧反映的不仅仅是封建社会痼疾性悲剧,而是具有超越时空局限的人类的悲剧。写出了人性的复杂与变异,正是这部剧作深刻的意蕴所在。正因为如此,中央民族大学的一位大学生自始至终都看得非常激动,手掌都拍红了、拍痛了,赞扬此剧“印象最深……超越了人物的历史与阶级局限,提高到人性的高度。”另一位大学生颇有见地地说:此剧之所以能打动观众的心弦,是因为它能帮助我们“从人性的弱点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他进而指出:“艺术一旦能为人的心灵的解放服务,就根本不存在危机!”《曹操与杨修》(总导演马科,编剧陈亚先)的诞生,打破了长时间以来京剧舞台上新剧目贫乏、苍白的沉闷局面,为海派京剧如何表现时代精神提供了可贵的经验,获得了社会各界普遍的赞赏。上海京剧院的领导深深懂得,真正优秀的剧目,不仅要经受专家的检验,而且要接受广大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的检验。他们都认可了,就可以勇敢地走出国门,接受外国观众的考验。1990年10月,《曹操与杨修》剧组赴苏联列宁格勒、爱沙尼亚共和国首府塔林和莫斯科进行十三场访问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次演出的影响不仅仅在苏联,在塔林演出期间,波罗的海沿岸的意大利、芬兰等国家许多同行自发前来观看,门票卖到二十卢布(当时苏联教授月薪为二百四十卢布)。由于位子少,观众多,演出被安排在市内一个能容纳三千人的半圆形的歌舞广场。歌舞广场不适合演舞台剧,座位稍后些就看不清字幕,但观众们仍在零度气温之下,流着泪看到结束。他们说,我们看懂了,很理解也很喜爱。
按照列宁格勒高尔基艺术剧院的传统,来此剧院演出的最杰出的艺术家要在主化妆室的天花板上签名留念。那天,气氛格外隆重,房间里布满了鲜花,凳子叠得高高的,应高尔基艺术剧院负责人的邀请,中国的艺术家作为第一批东方戏剧家享此殊荣,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名字:马科、尚长荣、言兴朋……列宁格勒艺术学院的同行们看过演出之后都惊呆了,以至于一时难以冷静地做出学术上的反应,只有赞美之声不绝于i:1:东方的艺术太精美了,学生的作品(马科是斯坦尼学派的学生)震惊了祖师爷!在这之前,苏联人把京剧视为《周易》一样的古老文化,而《曹操与杨修》一剧则着力表现当代的东西,苏联艺术家们领悟到了它的主题是永恒的,具有世界性。
在艺术上,国外艺术家也给予《曹》剧以崇高的评价。在莫斯科,正逢全苏戏剧节,中国的京剧与意大利、俄罗斯的歌剧一起同时在十个舞台上演,而京剧的上座率最好。一位莫斯科小姑娘在演员多次谢幕、观众已经散尽之后仍然不肯离去。她噙着眼泪对剧组的工作人员说:“中国的京剧太美了,我实在不愿意离开。”全苏剧协附属音乐剧院联合会副会长、艺术学博士、功勋艺术家尤利·斯坦尼拉夫斯基从欧洲特地赶来多次观看演出。他说:“我是搞戏剧理论的,刚刚完成一部介绍世界各国艺术的书稿。但我一定要把京剧加进去,因为它是属于全世界的。”许多国际同行们得出这样的话语:“我们在西方长久以来憧憬着东西方两大戏剧体系优点和长处的汇合,把人类的戏剧文化推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在《曹操与杨修》的演出中我们看到了这个曙光。”
中国海派京剧在苏联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许多城市的政府、学术团体、艺术家纷纷邀请导演、演员去演出、交流和讲学。他们从《曹操与杨修》这个戏中对改革开放的中国刮目相看,看到了人类戏剧文化未来的曙光。
新时期海派京剧走向世界的第二个途径,是用京剧形式编演莎剧。这种编演不仅有利于中国人民向人类的文化瑰宝学习,而且有利于海派京剧艺术的改革和革新。
莎士比亚是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莎士比亚戏剧是人类共同享有的瑰宝。剧本的生命在于演出,莎士比亚剧作的生命力是同它经久不衰的舞台艺术生命力密不可分的。莎剧来自民间,有很强的民间性,它将故事性与人物内心的揭示紧密结合,在艺术形式上与京剧艺术有许多相同或相似之处。莎剧中时空变换的自由,开放式的结构方法,突出演员的表演,独白旁白的运用,充分发挥戏剧艺术假定性原则等等,都与京剧艺术惊人地相似。《歧王梦》充分抓住这些共性,发挥京剧艺术的特长。例如“暴风雨”一场,在莎剧原作中也是高潮场面。这场戏没有花哨的布景和过多的道具,主要靠演员的表演,这正是充分发挥麒派艺术特长的好时机。这一场从歧王出场直至退场,自始至终将莎剧特色与麒派表演融为一体,收到很好的演出效果。麒派艺术最擅长做功,一向被称为“做派老生”,但表演中,又十分注意唱念的有机结合,这一特点在《歧王梦》中也得到了发挥。歧王上场后一段唱,酣畅质朴、苍劲浑厚、荡人肝肠。同时,配合演员颤抖的水袖,不时拉动的一绺“白满”和左右错位的蹉步,将人物此时此地的愤懑和年迈力衰的蹒跚步履表现得淋漓尽致。紧接着一组成套唱腔,或“西皮原板”或“紧二六”、“高拨子”,借鉴了《徐策跑城》的一些表现手法,载歌载舞,唱做相间,浑然一体,配合着现代舞台艺术的音响效果,一个霹雳,一个转身,一道闪电,一个“抬望”,直至风驰电掣般地两个大圆和,最后一个“屁股座”,跌坐在台中,将歧王复杂痛苦的内心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为了强化并外化歧王的精神裂变,导演还大胆地采用了第二、第三自我的表现手法,在风雨雷电交加的旷野中,舞台上忽然出现了三个歧王,骂天责地,痛苦万分,将莎翁原作主人公人性二度异化的过程揭示得极有震撼力。“暴风雨”一场,先用黑灰色的灯光简洁地渲染出一群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流离失所痛苦万状的凄惨景象,紧接着歧王出场直至疯狂,自始至终将莎剧特色与京剧艺术的写意表演融为一体。尚长荣扮演的歧王载歌载舞,大段唱腔酣畅质朴、苍劲深厚。念白抑扬顿挫,有度有节,韵味醇厚,饱满有力。通过《歧王梦》的排练,尚长荣深感京剧艺术表现新题材,需要丰富新的表现手段。他勇于突破原有京剧程式局限,横向借鉴姐妹艺术。尚长荣在表演上将铜锤花脸与架子花脸的表演熔为一炉,借鉴话剧朗诵的某些手法,将700多字的念白念得铿锵有力,动人心魄。再加上六面风字旗的穿插舞蹈,将山崩海啸、天下大乱的气氛渲染得十分强烈,也将歧王备受摧残和灵魂激烈博斗的复杂心情表现得惊心动魄。此剧后在上海中国国际艺术节上再次演出,受到中外专家、普通观众广泛赞扬。从一个侧面证明海派京剧编演莎剧具有广阔的发展前途,是中国戏曲走向世界的重要途径之一。
进入新世纪之后,海派京剧又以富于创意的小剧场演出形式,成功地向国外推出了京剧莎剧《王子复仇记》(冯钢编剧,石玉昆导演)。全剧以中国化的形式汉字演绎。京剧《王子复仇记》将故事置于一个虚拟国度(赤城国),剧中人物分别以中国姓氏命名:子凡(哈姆雷特)、姜戎(乔德鲁特)、殷缡(奥菲莉亚)、雍叔(克劳狄斯)、殷甫(波洛涅斯)、雍伯(老哈姆雷特)、夏侯牧(霍拉旭)、殷泽(雷欧提斯)。由傅希如主演子丹(哈姆雷特)。
京剧《王子复仇记》的改编,采用的是“莎剧中国化”的改编方法。忠于莎翁原作基本精神,按照京剧艺术的规律进行再创造,较全面地展示京剧的情、理、技、趣,这是该剧一大特色。限于戏曲剧本的容量,《王子复仇记》不可能像话剧那样铺陈来展示剧情,刻画人物,主创人员经过研究,将原作五幕二十场的复杂剧情,压缩成“遇魂”、“装疯”、“戏中戏”、“责母”、“女疯”、“悼女”、“比武”七场戏集中展现,删除了一些次要人物,但将原作的基本内容都保留了下来。同时,在舞台体现上充分显示京剧的特色,人物有生、旦、净、丑各行当,流派有梅、程、裘、李等等。殷甫(即原作中的波格涅斯)用文丑扮演,在台上走矮步,可以说是莎剧舞台上罕见的创造。细心一想,精于世故、昏庸老朽,惯于阿谀逢迎、卑躬屈膝的波格涅斯,用丑行来演正好恰如其分。严庆谷的精彩表演更将这个人物庸俗势利、狡黠昏庸揭露得入木三分。《王》剧以小制作、低成本进行舞台美术设计和表演,充分体现了节俭、轻便、以少胜多的原则,舞台上基本上无复杂的布景,四张椅子既可营造宫殿的环境,又可背过来作为墓碑、城墙的城垛。几张平台经过处理,一会儿是城堡,一会儿是墓地,一会是卧室,一会儿又是荒野……变幻无穷。京剧《王子复仇记》在表演上继承了我国京剧演出中角色可以一赶二、一赶三人优良传统,将原作30多个人物交给12个演员扮演,朝臣、伶人、侍卫、地狱诸鬼、检场人由四个龙套演员兼任,主要人物除王子、王后、国王、奥菲莉娅外,其他演员都身兼数角,如扮演雷阿提斯的刘涛既要演本角,又要兼演判官、伶人等。这样不但精简了人员,而且使年轻演员获得了多方面的艺术锻炼。整个剧本全部由青年演员担任演出,表演富有激情,充满青春朝气。由于轻装简从,下基层(如工矿、大学等)演出就很方便。剧组到上海师范大学、华东理工大学演出,大礼堂里观众动辄上千人,很受青年欢迎,为京剧艺术向年轻一代普及提供了新的值得借鉴的经验。
2005年7月30日,京剧《王子复仇记》在丹麦克隆城堡首演。这是中国戏剧在丹麦“哈姆雷特之夏艺术节”上的首次亮相。演出是露天进行的,虽然下了一整天的大雨,临演出前才放晴,但只能容纳500个座位的广场依然坐满了观众。按照当地的习惯,演出进行中观众是不鼓掌的,但演员的精彩演绎深深的打动了所有的观众,2个小时15分的演出,爆发了近3o次的热烈掌声。演出结束已临近11点,但观众久久不肯散去,以有序响亮的掌声对演员的演出给以了极大回报,全场的灯光暗了又亮,谢幕用去了近十分钟的时间。主办方向每一位演出团的成员赠以鲜花,并对精彩演出表示由衷谢意。演出结束后,丹麦教育部长特意到后台看望演员,他称自己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中国的哈姆雷特将在丹麦国记下浓重的一笔”。制作此次演出的“hamletsummer”的负责人主动找到演出团团长,在高度称赞演出精彩的同时,也为这个团结合作、作风严谨的团队所叹服。在此后的酒会上,爱森诺市市长深为这样的演出能在此地举行而感到高兴。丹麦的文化界人士、记者以及工作人员纷纷向演员、乐师等人员表示自己对该剧的喜爱,并不时要求演员签名合影。原汁原味的传统中国京剧,征服了对《哈姆雷特》最为挑剔的丹麦观众。接连四场演出,《王子复仇记》演出开始前半个小时,排队等候进场的当地观众就已经在古堡门前排起了长队。该剧的所有门票在演出前数天就告售完。而每场演出结束后,观众都报以长达近十分钟的掌声,喝彩声。回海派京剧《王子复仇记》轰动了丹麦。丹麦的所有报纸都对演出进行了热情报道,报界一致给予其“五星”评价,这也是第一次丹麦之外的演出团获得全部媒体“五星”的评价(满分为六星)。《王》剧在丹麦古堡的演出,成为以安徒生童话和哈姆雷特故乡而知名的丹麦最轰动的文化事件。
“在哈姆雷特生活过的城堡,用中国京剧演绎莎士比亚,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创意!”丹麦外交部礼宾司长、前驻华大使白慕申激动地对新华社记者说。“中国京剧演绎的莎士比亚戏剧,为东西方文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合点。”
中国京剧风靡了哈姆雷特的故乡。丹麦人拉斯和他的妻子用“很东方,也很莎士比亚”形容京剧《王子复仇记》。他们说,每年都能在这里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的哈姆雷特,但这部京剧《王子复仇记》也许是其中最好的:“在经历经济发展带来巨变时,中国仍然拥有如此古老、精美而令人震撼的艺术。这非常了不起!”驱车三小时从瑞典赶来观看演出的艾兰德女士说:“京剧本身的魅力如此强烈,给人们已经听得有点腻味的莎士比亚对白带来了新意,舞台上有令人惊奇的造型、服饰、音乐、歌舞、甚至杂技……。不过,最令人惊奇的还是京剧音乐,它如此精确,总是紧紧抓住你的注意力。那其实是非常现代的!”海派京剧载誉丹麦,它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用最纯粹的传统艺术去碰撞西方经典,呈现出中国文化古老和现代的双重面貌。
京剧《王子复仇记》在丹麦引起的一股中国传统文化旋风,也引起了上海市委领导同志的高度重视,肯定这一演出为京剧走向世界做出了开创性的尝试。上海市委宣传部还专门召开了座谈会,推广了这一成功的经验。海派京剧《王子复仇记》,丹麦之行的成功,还引起了京剧走向世界的连锁反应。当年1o月,剧组应邀又参加了在荷兰举办的中国艺术节,让京腔京韵和莎士比亚故事中国式的华美表演,又一次呈现在荷兰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的舞台上。当年年底,《王》剧又在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上进行国内首演。这些演出均获得国内外观众的一致赞誉。主演傅希如还在2006年获得享有盛誉的上海市白玉奖优秀新人奖。
新时期海派京剧面向世界的第三个途径,是海派京剧艺术家与外国戏剧艺术家合作制作戏剧剧目,相互学习,为东西方戏剧搭建一座戏剧文化的桥梁,为世界变得更美好,探索前进之路。这是在更高层次上弘扬中华民族文化,让京剧艺术进军世界文化市场。
在这方面,著名海派京剧导演艺术家马科,可以说是突出的领军人物,为我们积累了初步的、可贵的经验。1993年夏,瑞典著名导演艺术家、皇家戏剧院院士、俄里翁剧院艺术领导、北欧戏剧中心负责人彼得·奥斯卡松,因仰慕京剧文化,主动提出要当马科的学生。已近花甲之年的马科一直想找一个西方戏剧老师更新自己以前学得的知识,于是同时提出也拜他为师。于是两人互拜为师,通过共同导演戏剧剧目,探讨中西方戏剧交融的艺术演出方法。他们合作的第一个剧目是莎士比亚的著名喜剧《仲夏夜之梦》。此剧结构非常巧妙:四条故事线索交织在一起,分三个层次展现了现实世界、梦幻世界和神话世界。梦幻世界是全剧最精彩的部分,表现爱情既是自由的又是盲目的,极富喜剧性。然而,瑞典戏剧最高学府斯德哥尔摩戏剧学院应届毕业生只有五男三女八名学生参加此剧的演出。导演之一的彼得将戏的重心解释为不再是阶级之间的矛盾冲突,而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现实与想象之间的矛盾冲突,1979年曾在瑞典演出过,成了那年最有影响的一次演出,给瑞典戏剧带来了新的生机。这次新排,彼得希望马科用京剧的方法来表现这一场男人战胜女人,用暴力俘虏女王又准备与她结婚的情节;并用几个人去表现战争场面。
马科经过认真构思迅即拿出一个排练方案。在对洋演员三个月的训练中,他教给他们京剧的一些具体表现方法和创作方法的基本特点,并将京剧《三岔口》的武打加以变奏,再现剧中“黑暗”中的斗剑。在《仲》剧上演之前,马科还应邀去马尔默参加了瑞典戏剧节,在会上作了中国京剧艺术特色的讲演,同时又观摩了戏剧节丰富多彩的外国剧目。1995年4月28日,新版《仲》剧在俄里翁剧院上演前夕,瑞典国家电视台在黄金时段播出了长达十多分钟马科排戏的镜头。《仲》剧上演后,瑞典全国最大的日报《每日新闻》以《莎士比亚戏剧在东、西风交汇点上的创新》为题,给演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是(中国的)京剧给予戏的演出力量和营养,使演出充满了梦幻和魅力。”这出全新大戏的演出全部角色仅仅是由八名戏剧学院的学生来担任。角色们充满激情的表演,使人很以宽容的心态对待某些演技的不足。人们只有祝贺全体演员幸运地接触到这东西(艺术)风的交汇点。
马科运用京剧传统中的程式化表演长处、身段动作表演以及吟唱给了这出戏一个绝对的属于自己的生命。演员塔妮娅·s、安娜·j扮演的赫米娅、海丽娜为一组和另一组演员依力克·e、尤那斯·k之间的那场对打,就像在狂怒的十几岁的青少年之间发生的厮打那样真实。他们运用的全是中国京剧的武打技巧,整个演出充满着乐趣和健康,喜剧、音乐剧、通俗剧之间的完美结合,使观众的眼睛随着有力的动作而转动。演员们的跪、跌、跳、跃、倒在互相交替进行,用全身的运作表现角色的感情,他们自由地随着中国京剧的锣鼓点表演。戏的伴奏乐器有电吉他、手风琴和曼陀铃,演员全体都在吟唱,都在入神地生活于莎士比亚的规定情境中。”
瑞典著名戏剧评论家、记者克里斯蒂娜在“一个怎样的梦,彼得”一文中说:“对所有有幸进入这令人激动的全新的戏剧体验的人来说,星期五在斯德哥尔摩俄里翁剧院举行的首演式是令人难忘的。”当人们听到彼得·奥斯卡尔松将要在一个中国戏剧大师的帮助下导演该戏时,大家确实都会惊疑地扬起眉毛。要将这个典型的伊丽莎白时代的戏剧和我们只有在电视中偶尔见到的那个热闹、嘈杂而又狂烈的戏剧结合起来,到底有没有这个可能呢?“噢!这成功了!在上海京剧界工作了四十年的马科给了这个戏以人们简直不能相信的活力和刺激。”
1995年,由中外艺术家合导的《仲夏夜之梦》作为正式参演剧目在上海中国国际艺术节上公演,受到中外艺术家交口称赞。著名莎剧导演艺术家、上海戏剧学院教授胡导对这一出将东西方戏剧文化紧密结合的剧目赞不绝口,他握着马科导演的手,激动不已地说:“这样演莎士比亚,大出我意料之外,很杰出!很妙,很绝,很不简单!把京剧、布莱希特、斯坦尼化合在一起。不是现代派那种搞法,是一种梅兰芳、斯坦尼、布莱希特更具体的‘化合’、‘升华’。小神仙出场很绝,两对情人戏的排法巧妙,我看过许多别人演出的这个戏,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烈的效果,这样的强烈爱憎是更接近希腊雅典人的风貌的。总的来说这个戏比你排的京戏还绝,已达到了自由王国的境界。许多人都和我一样觉得好,你们两个导演也‘化合得好’,希望能出更多的成绩。”
1997年,马科又与彼得合作导演了另一个莎剧《亨利四世》。此剧的演出又是盛况空前,首演的当晚,谢幕竟达十多次,领衔主演劳尔夫激动异常地对台下的观众说:“我们这个戏有两位导演,大家知道一位是来自中国的京剧大师,他无私地援助我们排这个戏,才有今天的成绩,我代表全剧创作演出人员给他献花。”在观众热烈的掌声和“跺脚声”中马科导演接过鲜花,热烈拥抱彼得和演员们,又一同向观众深深鞠躬。瑞典驻华文化参赞倪尔思打来贺电:“你们的《亨利四世》十分轰动,许多人从国外跑来看这个戏,说中国的京剧给了这个戏‘千军万马的古代战场’,‘那没有马的马’不仅使人们完全相信它的存在,而且几乎让人闻到了马粪味。引起了‘马的过敏症’。”《亨利四世》的演出赢得了难以置信的观众热情。首轮已演了5o场,应观众要求又延长了一个演出时期。导演马科于1997年初被瑞典首都的报纸<南马默报》评选为瑞典1996年度新闻人物,而且名列包括科学家、运动员、电影明星、歌星在内的七位新闻人物之首。
彼得和马科两度导演莎剧的成功,生动地显示了莎士比亚戏剧和中国京剧之间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马科的成功。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成功,而且是中国戏曲的成功,新时期海派京剧艺术的成功,它让中国京剧与世界戏剧接轨,到世界大舞台上初步显示了她璀璨的艺术魅力。
新时期海派戏剧在国际上产生的影响令人欢欣鼓舞,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迪。然而,这还只是初步的。从发展民族文化产业、维护文化安全角度来看,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文化安全是一种非传统安全,指的是一种民族文化形态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而被同化或弱化的可能性。任何一种文化形态从本质上来说,都是要求扩散的。从这一视角来看,新时期海派戏剧走向世界还是任重而道远的。处于中外文化交流前沿的上海,我们需要全面增强艺术创作能力,打造更多的海派京剧知名品牌,用有影响力的艺术精品,向世界文化市场进军,为在国际舞台上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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