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绘画的出现及其时代背景
20世纪中期以后的绘画艺术,在经过漫长的古典主义传统年代及跳跃式发展的富有极强个性的现代主义艺术发展阶段,绘画及其所有的传统技法似乎已面临着山穷水尽的境地,从前绘画艺术所追求的文学性、叙事性以及以画面的空间、透视、明暗、解剖为基础的再现美学已被现代主义艺术抛弃了很久,而此时的现代主义艺术脱离现实生活,脱离普通大众,人们开始认识到现代主义艺术在西方的没落,1965年美国极少主义雕塑家唐纳德·贾德宣布“绘画死亡了”。多少个世纪以来一直以视觉活动为中心的绘画艺术开始丧失了它的中心地位,后现代主义艺术取代了现代主义艺术开始操纵主宰艺术世界。
后现代主义是一个含义十分宽泛的文化概念。它是西方后工业社会文化矛盾冲突中涌现出的新思潮,被广泛应用于社会、政治、经济、工业、科技、宗教、哲学、建筑、文化及艺术等诸多领域,1934年西班牙作家奥尼兹最早在他的著作中用过“后现代主义”一词,但作为一种文化艺术现象并产生全面影响还是在20世纪70年代,而后现代主义艺术就是后工业社会信息时代的文化衍生物,它适应于后工业文明的发展,并逐步取代现代主义艺术成为世界性的主流文化。
当现代主义者们宣布绘画死亡之后,原来呈直线状态发展的绘画停滞了下来,艺术家们纷纷放弃绘画,人们甚至误以为这就是后现代艺术,此时的艺术成了一种纯粹的理论,绘画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然而,人类艺术的发展必然有其自身存在和演化的客观规律。从艺术发展史的角度来看,每当一种艺术形式走到极端的时候,紧接着的必然是一种回归,而这种回归并不是对从前艺术的简单重复。此时,作为人类文明史上一种重要形式的绘画艺术尽管因为现代主义艺术的冲击,丧失了原有的古典传统,但绝不会丧失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具有后现代主义特征的新绘画以反叛、回归、宽容的面目出现了。
新绘画艺术始于70年代后期的德国,进入80年代后,它的各异风格日趋成熟,艺术评论家开始广泛关注这些新绘画艺术家们,不断有评论、阐释、研究新绘画的文章、专著问世,于是,绘画艺术中出现了德国新表现主义艺术、意大利超前卫艺术、法国新自由形象、英国新精神、美国新意象艺术等新术语,绘画艺术经过在“黑暗”中的不断摸索,开始了自己的新纪元。
二、新绘画的特征与现状
这群新绘画艺术家从一开始就以反叛的态度来对现代主义艺术进行一场革命,而最本质的特征首先体现在新绘画艺术继承了波伊斯的“社会雕塑”观念。在德国的后现代主义艺术家中,波伊斯被誉为德国来自艺术精神领域的新的社会秩序的先知,他也是德国战后第一位赢得国际声誉的艺术家。波伊斯提出“社会雕塑”观念,认为我们日常生活就是艺术,所有社会成员都对社会形象起作用,如果说杜尚是第一个把日常现成品转换为艺术品的人的话,那么波伊斯就是第一个将日常的生活以及行为转换为艺术的人,并且他继承了杜尚关于艺术本质问题的观念,要让艺术成为一切,一切也都能成为艺术,波伊斯的“社会雕塑”观念的提出,不仅终结了现代主义艺术,也把西方艺术推入了后现代主义阶段。
波伊斯作为新绘画艺术的起萌者,他的以消除所有艺术限定为核心的“人类学”概念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不仅是德国还包括其他所有国家年青的新绘画艺术家们,他们正是沿着这样一条以反叛的姿态来复兴回归传统古典艺术和现代主义艺术的道路,使行将末路的绘画艺术起死回生,尽管他们强烈的否认与传统艺术的联系,但他们仍具有前卫艺术的诸多特征。这些新绘画艺术家们的前卫性表现在他们又并不像波伊斯那样为了消除艺术与现实生活的界限,试图去做前人从未做过的事,而是忙于重新恢复那些已经被抛弃的或曾在艺术史上流行过的东西,并重新确立艺术的独立性,重新使用最有价值的持久性材料来创作他们的架上艺术,这无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在德国,基夫这位波伊斯的嫡传第子,将他老师的某些传统体现于他自己的作品中,他是波伊斯的直接继承人,而又并不完全象他老师那样,波伊斯关注的是现实,而基夫关注的却是历史,并采用了绘画手段。他是从德国的文化深处汲取养分,创造出表述德国历史、富有神化色彩并且材料厚重的绘画作品。他的作品既关注自然也关注社会,是一种思想者的绘画,揭示出隐藏于事物深处的美,附绘画以哲理性,这体现了基夫对古典绘画艺术中主题思想的复归,基夫通过绘画所要表现的正是这种对德国文化、历史、命运的定义与评价。因此,即使是那些对德国神话、历史只是浮浅了解的人,也可以在想象力的帮助下毫不费力的欣赏他的作品。
基夫从波伊斯那里继承最多的怕是体现在他大胆地使用非正统的绘画材料来进行正统的架上艺术。他将从前学习的装置艺术也融合在他的绘画作品中,而这种综合媒介的运用更好地体现出他作品所要表达的凝重感:沙子、泥土、干枯的植物、水泥及各种碎屑物掺以乳胶、紫胶、速干油漆等都被运用于他的画面上,造成极其厚重的画面肌理,加上是巨幅的画面,从而达到这种极富冲击力的视觉效果,这种宏大的气势把“艺术家感觉到的是一般未被发觉的东西”[1]展示于观众的面前,造成观众心灵震撼之感,即使是对艺术反应最迟钝的人也会为之感慨,这种感慨应胜过古典主义主题性绘画对人的感受,因为观众的感慨一方面是来自于这些原本与艺术毫无关联的材质也能被置于画面中,并且能被艺术家将它们处理得相得益彰,这正体现了基夫在“绘画死亡说”提出之后,究竟以什么样的态度来证明绘画没有死,并且亲自开始绘画艺术的复兴。
人们眼中的基夫,乍看起来是一个使从前的绘画起死回生的英雄,而实际上他的英雄性并非体现在是他复兴了绘画艺术,而是他以反叛的精神继承了绘画艺术,他所复兴的只是绘画这种视觉表达形式,在技法上,他完全抛弃了古典传统绘画中惟妙惟肖的、追求透视及明暗的技法以及现代主义所追求的“纯粹艺术”,打破了片面强调绘画技法的传统,也放弃了形式主义的艺术小品式的表现方式,使绘画领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多元化特征,这应该就是基夫对新绘画艺术做出的贡献吧。
早于基夫的另一位德国新表现主义画家巴塞利兹是最早走上新绘画之路的艺术家,他在60年代就开始远离抽象主义画风,坚持创作具象绘画,并使用油画、素描等方式表现人体、风景以及静物等。他的信条是:“新颖的绘画不会来自某种流派,它总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画家出乎意料的作品!”[2]这说明他认为自己所进行的绘画是有着他鲜明的特征的,不愿把自己拽回到从前绘画的派别之争中,他厌恶那种空洞无物的抽象绘画以及那种传统艺术中文学性主题绘画,于是戏剧性的颠倒的画面形象出现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绘画存在主义的生活情感的磨擦面,他需要通过颠倒形象来作为画面形式的校正剂,达到强化表现的目的。他的这种形象变形是远离抽象主义对画面形象的变形,抽象派是要通过形象的变形,突出绘画的独立性,以更加强化“纯粹绘画”这一精英艺术,而巴塞利兹却要打破这种传统,以人物形象的头脚倒置来对形象进行变形,以反叛的态度继承了形象,他自己也承认:运用倒置的形象是达到“抽象化”的一种手段,观众在欣赏他的作品时,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画面上,主题则自然被削弱了。虽然巴塞利兹否认他与抽象派绘画的关系,但这种形象的倒置,多少是对现代主义抽象派艺术风格、形式的一种回归。他说:“我为何不该颠倒呢?绘画是为了表达人的精神的,正是这样,我可以把奶牛画成绿色,把人的脑袋倒置。”[3]他反对现代主义艺术对社会现实的冷漠,也反对传统艺术过于强调的主题,主题的存在仅仅为画家提供了一种控制画面的方法,即使没有主题,什么也都是可能的。他的绘画最终实现了形式主义上的社会反抗,反抗视觉表像上的那种惯性,从而体现出他对社会教条、定规的反叛,对现实社会的颂扬。
三、由新绘画带来的思考
“绘画的复归”成为19世纪80年代这个新十年的主题,德国的画家与他们本国的历史、文化传统相融合,艺术家显然放弃了现代主义者的独创及“进步思想”,让过去重新循环,回归传统的材料、形式,回归原状的轮廊,回归原状的抽象化。随着向一度贬值的传统回归,二手的形式、借来的风格、重新采用的意象,全部应用了起来,而创新的形式不再是追求的中心,取而代之的是人们最熟悉的人以及由人构成的现实社会和现实生活。80年代新艺术的特征是引起轰动或引人注目,而不是理性,不是杰出的技艺,也不是形式的或叙述的逻辑。西方艺术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期内,不断创新求异的思想贯穿始终,而到新绘画艺术的时期,继承前人彻底创新思想的表现形式竟成了反对创新──复归,因此复归与反判就成了后现代主义新绘画的典型特征,艺术的多元化必然因为对过去文化艺术传统的复归变为新的时代特征,绘画的这股复归潮流是伴随着文化以及社会的发展趋势同时到来的,只是它可能在绘画领域表现得更加激烈一些,艺术的这种与现实紧密接合的社会属性,必然使它永远充满生机活力,并且由于它对现实文化的敏感反应,将使它永远走在社会发展的前沿,成为代表人类社会文化精神的使者。
后现代主义新绘画艺术的复归与反叛这两个显著特征,也是艺术发展史上的永恒的艺术规律。正如易英先生所说:“一种艺术语言越精致,也就是它在表现力上越贫乏的时候,这时只有实行语言的重构才能恢复它的活力。”[4]古希腊艺术发展到希腊化以后,《米罗岛上的阿芙罗底德》风姿绰约,玉体毕现,人体比例和谐一致,模拟自然无懈可击。可是到了中世纪,教堂的钟声推毁了古希腊的文明,苦涩神秘的中世纪文化,尽管泯灭了人性,但中世纪的艺术仍是人们启示的源泉;文艺复兴尽管是打着复兴古希腊古罗马艺术的口号,但是文艺复兴绝非仅仅为了使湮没千年之久的古典文化重放光彩,而是在弘扬古典文化的名义下,来重新建构新的艺术语言,表达新的价值观念。因此,复归是一种形式,反叛才是艺术的本质。
后现代主义更是如此,当杜尚给《蒙娜丽莎》抹上小胡子,随心所欲地嘲弄传统艺术,传统绘画似乎成了一堆“垃圾”,偶发艺术、大地艺术直到概念艺术,宣告了绘画艺术的死刑,但也就在与此同时,摄影写实主义开创了绘画的新天地。20世纪70年代后,后现代主义指责现代主义是统治世界的傲慢君主和当代罪恶文明的魁首,并以反叛者的姿态庆祝现代主义的死亡,但是它无法摆脱既成秩序的束缚,主观的、相互矛盾的更新和理解,使后现代主义在艺术海洋中随意漂泊。后现代主义新绘画的出现,充分地证明:死亡的不是绘画本身,而是一种特定的绘画艺术语言。当一种艺术语言由极至而走向贫乏之后,另一种艺术语言必然以反叛者的姿态取而代之。人类艺术就是这样在艺术海洋中一浪推过一浪,不断发展更新,不断地创造出符合特定时代气息的新艺术来。
注释:
[1]葛鹏仁:《西方现代·后现代艺术》,吉林美术出版社,2000年,p180
[2]冈特·恩格尔哈特:《激烈,但不野蛮》,《世界美术》,1986年第一期,p63
[3]德尔菲娜·勒纳尔:《格奥尔格·巴塞利兹谈话录》,《世界美术》,1985年第四期,p10
[4]易英:《创造意义》,《江苏画刊》,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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