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旨在讨论个体与外部世界的众多关系中的一种紧要的关系—接受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个体的产生、发展和壮大的过程就是个体接受对象的过程。个体与对象之间形成的接受关系是就个体而言一种被动的关系。从认识这种被动关系到转化这种关系,是我们在面临对象世界日益丰富的情形下个体处理人生关系时不可避免的问题。就个体的接受特性而言,任凭身体等自身自然去接受对象是盲目的,在自我指导下的个体的接受则是自觉的。在自我的统摄之下,个体的接受特性具有了能动的意义。
关 键 词:个体,接受,自身自然,自我意识
接受是个体适应外界事物的一种行为特征,是主体对客体及主客体关系的一种接纳、吸收和内化为自我的过程。
个体的接受特性是个体的生存方式之一。个体作为生命体,他必须不断地从外界获得生命的给养,因而他必须不断地与外界存在物建立关系才得以生存。但是,在个体的外部世界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存在物,这些存在物并不是直接的、一览无余的被个体所接受。换句话说,存在物是否与个体建立实质性的对象关系,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要能够成为个体接受的对象。一般而言,在众多的存在物之中,当某一存在物面对个体的时候,如若符合个体的指向,就会变成个体接受的对象,同时也就预示着个体与该物的对象关系的得以确立。当个体的指向被自我所取代时,自我便成为统摄个体行为的代言人,个体的接受行为也就由发自身体的低级行为上升为受自我支配的高级的接受活动。
个体的接受特性具有连续性。个体的接受特性的实质是自我对对象关系的放行。个体由各种各样的对象关系变化而来,他是对象关系的聚合物。个体从身体的到精神的源泉都来源于对象关系。各种对象关系凝聚、栖居在个体之中,占据个体,支配个体,从而形成了个体的自我。(唐震,《论自我的诞生》)在自我产生的前后,个体的接受特性发生了重大的转折,这就是个体从无意识的接受行为转向有意识地接受行为。个体每接受一种对象,他就在他的周围建立一种对象关系,这种对象关系同时就会展开对个体的自我的塑造,被塑造出的自我就会在个体下一个接受行为当中扮演接受主体的角色。因此,在个体身上,接受特性总是呈现连续性的、递进的特征。个体过去接受的对象关系已经转化为个体作为接受主体的属性,进而变为是否将要接受新的对象关系的关键因素。因此,个体接受新对象实质上就是个体的旧的自我接受新对象,就是前对象关系对新对象关系的融合、吸收和统一。所谓某存在物被个体所认可,就是指个体的自我对这一存在物进入个体的对象关系采取了放行的态度。而对自我而言,他之所以愿意放行,是因为他看到了个体可以与此对象建立关系的可能性。对于那些可以建立对象关系的对象物,自我总是采取积极的姿态。因此,能否建立对象关系是某物能否成为对象物的前提。某物能否被接受,关键在于个体与该物的对象关系能否成立,进一步说,也就是个体的自我能否接受由此而形成的对象关系。
对个体而言,他的已经形成的自我是检验下一个对象关系的宿主。自我为个体制定接受的模式,提出标准,作出取舍。任何对象进驻个体都必须征得自我的同意。从表面看,接受以既定的个体为前提,而实质上则是以个体的自我的确认为前提。接受反映的是已经形成的个体与现实的对象之间的相互适应的关系,是个体处理其与外部对象关系的一种基本态度。
个体必须与对象建立关系。因为个体的过去来源于对象,个体被过去的对象塑造而成。虽然在个体看来对象作用于他完全出自他的需要的指向,但是,就连他的指向的本质,也是对象所给予的。对象不仅转化为承载个体指向的器官的物质内容,而且规定了指向的指向:它使指向指向它应该指向的方向。实际上,个体被一系列的对象包围着,与个体建立了对象关系的对象可以近似地排成一个序列。不论这些对象之间是否具有相互联系,它们一旦与个体发生作用,发生过作用的对象在个体看来就构成了他的成长的序列(成长史)。从这个角度看,对象是连续的,个体的自我也是连续的。个体从对象中走来,由于对象的连续作用,个体获得了发展;我产生于我的对象,新我产生于新的对象。由于对象的连续性,旧我不断地被新我所代替,在接受新的对象的过程中,个体及其自我成长并壮大起来。
一、身体
用身体接受对象,是大多数个体的普遍方式。
对个体来说,接受是绝对的,不接受是相对的。接受意味着个体与对象的矛盾正在消解之中。既然个体来源于对象,个体生存的意义就在于和对象建立接受关系。个体只有接受某种对象,个体才能生存。
身体的第一种接受性来自对象的质。
首先由于个体的身体的质来源于形成个体身体的对象的质。身体是个体获取的物质对象的积累,对象物的性质提供了个体身体的性质。它们给身体以某种知觉,也进一步塑造了身体的反映特性。身体的接受性成为对象物沉淀在个体之上的某种特性。身体在它的以后的每一步遭遇中都用它已经同化在自身的对象物来体验新的对象物。前者显然已经变成了个体自身的自然,后者也将要变成他自身的自然。前者接受后者,是因为后者与前者具有同一性。这一点也是个体总愿意接受熟悉之物,而不愿意与陌生对象相处的重要原因。当一个印地安酋长来到纽约大街时,他的经受过静谧的森林声波塑造的耳鼓却无法忍受国际大都市的宣闹声,他手捂双耳,大声地喊叫起来。今天,生产的社会化和全球一体化逼迫人们去不断地与新生事物打交道。许多年轻人面对陌生人却手足无措,不能在众人注视下工作,害怕接触领导或下属,有的甚至因此而患上了社交焦虑症。这说明,接受陌生的对象有一个过程,但了解接受特性,可以缩短这个过程。
显然,对自然物的接受特性的形成,在本质上受制于个体的已经接触过的对象物的历史。这些对象积聚在个体身体中,变成个体自身的自然,成为个体下一步接受自然对象的前提。
因此,个体身体的接受特性实则是个体自身自然与外部自然的和谐、一致及其统一特性。
个体身体的接受特性说明,个体自身自然与对象界有某种求同的倾向。它更愿意接纳那种与自身和谐的、同一的物质。它向这样的对象开放自己,它时刻愿意指向这样的对象,并希望走向同一的境界。
身体的第二种接受性来自身体的虚空。在这里,“胃”是身体器官中最具形象的代表。它通过蠕动分泌胃液,消化食物。它的功能是接纳食物,吸收食物,把它们化为身体的一部分,而它自己则转化为虚空。这种虚空的质就是需求,就是希望填充,就是指向对象,就必然产生接受性。显然,虚空愈多,接受性亦愈强烈,被接受的对象也愈宽泛,生活中有所谓“饥不择食”,就是这个道理。
在这里,必须消除一种误解,这就是把虚空看成孤立状态下的个体本身的属性。其实,虚空并不是个体自身孤力状态下的产物,它并不产生于个体本身,而是产生于个体与对象物的关系。因为个体的身体是否处在虚空状态,本质上取决于他与周围对象世界处在什么样的关系之中。
让我们首先作一个假定,假定任何个体都是孤立的,那他就是不需要联系的。不仅个体与纯自然物之间不发生联系,而且个体与个体之间也不发生联系。这样以来,个体就是充实的,假如他有知觉的话,他是知足的、自满的,是不需要接受什么的自在之物。而实际上,现实中的任何个体都不是知足的,它们太需要外界的支持了。应该承认,这种需要具有无限性。古人曾经把人看作是一个小宇宙,恐怕含有这方面的意思。在历史上,也有人看到了人的无限性的一面,但却把人的无限的源泉看成是在上帝那里得来的,而没有看到人的无限性其实来自外部无限多样的世界,人既然来源于对象世界,那么,对象世界有多大,人也就有多种未来。这种无限本身对人而言就是“无”、就是“未在”,也就是“虚空”,它们将要发生在人的身上。个体一经产生,就与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仅与自然界有联系(如需要阳光、水分、食物等),而且与其它个体有着密切的联系(如血缘关系、劳动关系等)。所以,个体在本质上是不能脱离他的联系物的对象性存在物。就任何物质实体都具有反映特性而言,个体是截止目前我们发现的反映特性最发达的存在物。他的虚空也来源于他与对象世界的反映关系之中。他反映他物,也就是比较他物。他在反映中看到了他与他物的差别。这差别就是形成虚空的源泉。换句话说,孤立的个体是自满的。由于孤立,个体无以从对象中观照自己,个体的成长只是自己重复自己,他是自足的。相反,联系着的个体则是虚空的,由于联系,个体与其它实体之间形成差别。这种差别使个体陷入虚空。一个登山旅行者看到了大山的宏伟、挺拔,从而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张三看到别人都在使用现代化农机具耕作土地,从而发现了自己仍然处在手工劳动阶段的不足。由于肯德基对胃觉的作用,儿童们认为仅有中餐是不够的。个体由于一系列的对象的介入,个体的虚空被显现出来,由此推动了个体去追求新的对象。
但是显然,身体的接受是低级的,是带有纯生物性的,它最后上升到人的意义上是从自我对个体自身自然的把握开始的。在这里,个体意识的产生及意识支配下的接受性起了决定性作用。
二、他人
他人对个体来说是能动的自然。历史地看,他人是人化自然的制造者或占有者。他是个体的同类,是另一个个体。因而,他人是迄今为止个体所遇到的最高级的自然,是自然界的最高产物。与原始自然和人化自然相比,这种能动的自然不是自然界的某个侧面,而是总和了的自然。在他身上,不仅携带了原始自然,而且携带了人化自然。“他人”在其现实性上,就是站在一定的人化自然基础之上的“人”。他直接作用于原始自然和人化自然,并在此过程中形成他的“自我”。所以说,个体以“他人”为对象时,实际上是以总和了原始自然与人化自然的更高级的自然为对象。个体与这种对象的交互作用,显然高于直接与原始自然及人化自然相互作用的结果。
与自然界相比较,人是总和的。自然物被放置在某处时,它只感受它那个范围的存在,而人则不是被放置在哪里就听命于哪里的动物。人所感受的是超出他的身体局限性的世界,也就是超出自然界的世界。这些全部得益于人的总和特性。个体的这一特性一开始并不是象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通过观察原始社会,我们看到了原始人处理生活的那种笨拙状态与今天的个体有很大的差异。几万年前的原始人从他们与自然界的相互作用中制造出来的石器工具和今天的人们制造出来的自动化工具之间的巨大差别表明了个体在解决自然的问题方面的总和特性发生了巨大变化;今天的社会有机体的复杂程度以及人们治理社会的能力同时说明了个体在解决社会问题方面的总和特性的提升是飞速的。很明显,今天的现实是昨天的历史的延续。但用于这种延续的质料决不会潜藏在个体的胚胎之中。我们宁愿说这种延续过程可能在生物学的意义上改变了我们的基因结构,但我们目前还无法证明前一代个体把它获得的一生的聪明才智通过基因信道传给了子代。与此相反,我们看到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个体在他们与对象的作用中所创造出来的成果积累成社会财富,我们的子代正是站在这些财富的基础上开始他们的成长过程的。这些财富中当然包含了前代人的精神产品以及他们在总和能力方面的特性。以此为基础,子代个体的总和特性的发展就是明显的。当今天的人们真正懂得改造对象的时候,他已经从前辈(比如从教育者)那里获得了对我们的对象的认识。换句话说,他已经总和地认识了对象,当他下一步接触到这一对象时,他已经有了先见之明。所以,对作为观察主体的个体来说,那个被他所观察的个体是迄今为止整个自然界的最高级的对象。
这一对象的特殊性还在于他的能动性。他人是能动的,因为他是总和的,也因为他是被“意识”把握了的高级自然,他本身就握有“意识”的工具。原始自然中没有滲透过人的意识,它也不会在自己的运动中产生人类的意识;人化自然中所包含的意识是制造者物化在其中的意识,是已经僵化了的固在,它也不是来自人化自然自身的产物,——不是这种物自身的运动结果。与这两种自然不同,他人这种高级的能动自然的运动本身就可以获得意识。他人是双重的自然物。在任何时候以及任何地方,他人既是对象又是主体。他既表现他是他的原始自然与人化自然的总和者的属性,又表现他是自然界发展的最高产物的作为个体角色的属性。因此,他既是对象性存在物,又是反主体性存在物,具有反主体的性质。他的对于个体的能动的方面更主要地表现为反主体性。在对象关系中,个体是以主体的身份出现的,其它个体(他人)则以对象物的身份出现。但是,由于这一对象物并非象原始自然及人化自然那样可以被个体放置于某处,他不甘愿“被放置”,他其实怀有与个体完全相同的(充当主体的)目的。因此,这一对象便有反客为主的倾向。在这种对象关系中,便经常地产生争夺主体性的过程。
他人的反主体特性使其在个体心目中(即在个体所有的对象性存在中)获得了较高的地位。我尊重他人,恰恰是因为他人是以主体的身份审视我的。他人希望把我改造成他所认为的那样,而我则希望把他作为我要改造的对象。他的希望来源于他对他所遇到的原始自然及人化自然的改造,我的希望来源于我对我所遇到的原始自然及人化自然的改造。由于双方来源的范围和深度不同,双方的主体性冲突也由此产生。长期的冲突经过调和,达成了所谓的社会规范,依照社会规范作为个体行为的出发点便成为人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在这里,个体的接受性最终被一种社会秩序所取代。
三、群体
群最初是适应于个体征服原始自然界的需要而产生的。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原始自然界与个体相比较时它是那样的强大。在个体与原始自然界作斗争的时候,个体更愿意获取同类的帮助。在“愚公移山”的过程中,愚公以为面对太行、王屋二山,自身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于是不得不依靠“子子孙孙”“挖山不止”。个体在长期的活动中发现,与其孤立地与自然界作斗争,倒不如凭借群体更能获取胜利。相对于原始自然界来说,孤立的个体是渺小的。尤其是在人化自然的发展不很充分的时期,个体要直接地面对原始自然界,其可能遭遇失败的情形是一种残酷的现实。在这里,群则弥补了这一缺陷。
最初的群是简单地、偶合的集体组织。像原始氏族社会那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群体就是如此。现在看来,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建立群体是最简单易行的途径。这种关系在个体看来是最能得到认同的标准关系。直至今天,以血缘关系而结合在一起的群体仍然是社会的基本细胞之一。这个现象说明,个体对群体的接受特性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是对血缘关系的认同。这是因为,血缘关系在个体看来不是别的,它就是自己的身体的延续,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借以表达同一个自我的不同个体。血缘作为个体直接地感觉到的联系纽带,那一端就是他最能肯定下来的他的身体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他不需要任何证明,他就可以把血缘关系联系起来的个体纳入他的“自身自然”的范围内。最初的群的稳定性就来自这种血缘上的同一性。
群体内部关系逐渐稳定下来并演变为今天这样复杂的社会结构,是个体与自然的关系所决定的。现代系统论表明,一个系统与其外部的关系一旦确定,其系统内部也会相应处于某种确定状态。当着个体与自然界(比如由地理位置而形成的生活条件)之间处在不确定状态时,个体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就是松散的,易变的。随着个体与自然界的对象关系日益确定下来,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也就逐渐稳定下来,由这种稳定性所必然产生的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的总和就构成了社会。个体与自然界这一对象之间建立的稳定的关系使得他的群体的社会关系变得稳定和不易消失了。
所以,个体是站在由一个比较高级的自然力量所组成的群体——社会之中展开接受过程的。自从有了群体,个体“进可以群为攻,退可以群为守”。对个体来说,进攻自然的力量并不是孤单的,他甚至可以集群体之智慧来帮助他实现这种进攻。另一方面,自从有了群,个体也不会担心脱离自然对象之后无处藏身。在这里,与整个自然界相比,作为个体同类的群体是个体的最好归宿。个体与群体之间有着天然的相通之处。由于个体拥有较高级的反映特性,他从他自己身上就能够悟出他的同类的大致属性,换句话说,他熟悉自己,就是熟悉他们,熟悉等于不陌生,等于没有距离,等于亲近,等于完全接受。而把原始自然界与人化自然界放在个体面前时,他最初则没有这种感觉。因此,现在,个体是站在这个具有能动性的、高级的自然实体所组成的群体之中,把自身的力量加于外界(自然界)之上,又把这种力的作用结果上升到这个高级的群体即社会之中,使它成为人类发展的共同财富。个体愈是深深地介入自然,他就愈是需要社会承认他来自对象世界的获得性;他愈是从社会那里获得支持,他就更能够深深地介入自然。于是,社会,由于它的出现使个体与自然界的关系变得愈来愈间接起来。个体直接通向自然的初始目的现在变成了以社会为媒介,即个体—社会—自然。社会在个体通向自然的过程中的作用日益凸现出来,用化学家的语言来形容,那就是,社会在人与自然的反应过程中充当了催化剂的角色。现在,这一反应过程是否成功,催化剂的性质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社会对个体的重要作用,日益表现在个体必须在社会中确立一个位置。他在社会中处于何种关系以及他在这种关系中的位置,是他下一步与自然界进行斗争的重要前提。他背靠社会,面向广大自然界。为了更好地面向自然界,他必须建造更好的社会关系。这样以来,个体由于以一般地自然界为对象,现在不得不变成以自然界造就出来的高级有机体(社会)为对象。社会关系的变迁,成为适应于个体改造自然界的必然选择。正是在这一点上,社会这一自然界中高级的实体围绕在个体的周围变成了他的现实。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深刻理解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概括:在其现实性上,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种总和的社会关系直接制约着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实际上,整个人类认识发展史也表明,从上古时期对宇宙天地的观察过渡到近现代时期对社会本身的重视,这种认识对象的演变愈来愈显示出社会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的重要作用。不难理解,社会作为广义自然界中高度发达的系统,它一方面处于一定的与之发生相互作用的自然环境之中,与这个环境经常地发生着物质、信息及能量的变换;另一方面,它又有着脱离它的环境的趋势。它自身的系统愈完善,它就愈是更远地离开它赖以存在的环境,同时它也就更贴近它的主体的生活,它也就对主体的生活产生更大的制约性。显然,由于社会所表现的第一方面的性质,社会变成了一种自然物——一种由自然界最优元素所组成的高级的自然物的总和。这就是社会中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带上某种自然必然性;在另一方面,社会则企图摆脱这种自然方面的性质,以便更牢固地建立自己的系统中心,这就是社会系统中所有元素所尊从的系统重心——社会性。所以,从发展的趋势看,社会对个体的直接的制约关系,在不断地代替自然界对个体发生着作用。愈是在这个时候,群的那种最初的血缘关系特性的成因就愈是退到次要地位,而个体中最能代表人类发展标志的特性将日益普遍化为社会性,个体的接受性将更加受制于这种趋势。
社会对个体的作用最直接地表现为其它个体与他的关系。对每一个个体来说,他的社会关系——其它个体与他的关系,是自然界最高产物——一种能动的自然——和他的关系。这种能动的自然显然优于前文所述的人化自然,更优于原始自然。从个体最初选定原始自然这一对象,到后来上升为人化自然这一对象,再到现在转变为能动的自然,个体的对象每变换一步,个体便向前发展一步。换句话说,个体宁愿在原始自然面前反映自身的野蛮和愚昧,也不愿在由同类这种高级自然所组成的社会中丧失其文明的姿态。由于社会的出现,主宰着个体的自我更愿意抑制个体身上那些不为社会所认同的东西。如果没有社会接受个体,他与原始自然及人化自然相互作用之后的结果将存放在哪里呢?他向原始自然界炫耀他的财富有什么意义呢?他的确需要一个同类甚至更高级的对象来认可他改变对象所获得的成功。显然,这样以来,他越来越离不开由同类所组成的群体社会了。为了不冒被社会抛弃的风险,个体更愿意遵守约定俗成的社会规范。因此,从个体对多级对象的不同态度可以发现:个体所面临的对象越高级,个体的对象性活动对个体自身的促进作用也就越大。鉴于这一点,个体总是去寻找这种能够促进自身发展的更高层次的对象,他选择的对象不同,他与对象的运动结果就会迥然不同。
四、意识
个体在与对象相互作用时,除了用身体感受对象外,更重要地是用意识识别对象。
从个体发展过程看,孤立地个体不可能产生意识。以意识是人脑对客观世界的反映这一观点看,与外界隔绝的个体在意识的内容上等于无,他空有意识得以藏身的窠臼,但却没有鲜活的内容。因此,单从个体一方是不能直接产生意识的。
从个体的对象看,对象本身也不是意识的天然发生地。当对象作为自在之物时,它与个体没有发生作用,它不可能成为个体的意识,当它以“个体的对象”的身份出现时,情形就不同了。严格地讲,在对象世界中,原始自然本身是无意识的,它只是纯物质;人化自然携带了人的意识,但这种意识是物化了的、僵死的,它需要一种比它更高级的意识形式来解构才能复活;其它对象性的个体是有意识的人,但他们的意识也不可能直接取代作为主体的个体的意识。这就是说,从对象世界看,它们本身并未给个体带来某种现成的意识。尽管越是高级的对象其包含的人类已有的意识越多,但这种意识产品是否能给个体以同等的数量和水平,则还要看个体与这种对象处于何种接受关系之上,还要看个体在这种关系下所培育出来的接受特性如何。
个体意识既不来源于个体本身,也不嫁接于对象,那么它产生于何处呢?
在这里,只剩下了第三种情形:个体的意识产生于个体与对象之间的关系,它是个体对对象关系进行思索、拷问的结果,是个体与对象的关系在个体大脑中的反映。简言之,个体意识的内容就是他的对象关系。
对个体而言,他一经产生,即处于某种对象关系之中。在关系的两极,个体则是思考者一方,能动的一方,对象则是被思考者一方,是被动的一方。由于个体与对象之间在本体的意义上存在差异——个体一经我所见,他就是一个具有眼、耳、鼻、舌、身等官能的高级动物,他的大脑结构也已完善到会思索、会拷问的程度;而对象则是为着个体而设定的某种被分化了(成为这个个体的特定指向)的物。这种差异性,为个体在对象关系中处于主动地位提供了物质前提。
个体正是在这种对象关系的展开中开始了认知。他每获得一个对象,就建立一种对象关系;他每建立一种对象关系,便获得一种认知。当原有的对象关系解体而被新的对象关系代替时,他的认知也发生一次更替。
由此可见,个体的对象关系史形成个体的认知结构。个体已经形成的认知结构对其进一步接受新的对象则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正像我们在前面分析的结果那样,过去的对象关系对个体的未来指向提供了潜意识。美国人类学家海伦·费什在《人类的浪漫之旅》中写道:“爱的地图是存在的”:人在儿童期便逐渐有了这种爱的地图。莫尼认为,在5岁到8岁之间(甚至更早),由于家庭、朋友、经历以及机遇的不同,爱的地图已经开始形成。例如,当你还是一个孩子时,你已经习惯了家庭的吵闹或是宁静,习惯了母亲聆听、呵斥或是拍打的方式,适应了父亲说笑话、走路或者做手势的样子,你的朋友和亲戚中的一些人的性格的某些特征会对你很有吸引力,而另外一些性格特征会令你觉得很讨厌;你的记忆中逐渐产生了一种模式,这种模式决定了什么样的东西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你不喜欢甚至是非常厌恶。
随着你逐渐长大,这幅地图在无意识之中逐渐形成,你的理想恋人的模样逐渐出现在你的脑海之中。到十几岁的时候,人的血液中开始流动着性的冲动,爱的地图也变得清晰起来。“理想恋人的面容、身材、种族以及肤色都变得非常确定,更不用说性格、仪态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你在脑海中有一张完善的爱人的照片,有一个你觉得动情的场景,还有那些令你激动的谈话和举动。(参见海伦·费什,第33-34页)
海伦·费什的描述的确是对个体认知结构的形成过程以及用认知结构去接受对象的这种演变过程的绝妙勾画。现实中许多成年的个体都是按照这样的“地图”按图索骥的。个体的认知水平成为他接受对象的关键。认知的本质在于它是被个体自身实践所证明了的“真”和“理”。正因为如此,他所获得的认知在他看来就是标准,就是尺度。他用自己的认知去解释世界,也用其去匡正世界。他同时也拥有了一个认知的世界,他把可接受的对象限制在认知的范围之内。
值得注意的是,个体意识形成之后,有向个体本能转化的趋势。当感性的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之后,理性认识则有转换为个体本能的倾向。换句话说,这种理性认识对对象的认识过程再不需要经过一个理性推理过程,而是化为个体的感觉经验性的直觉活动。个体由于把某种属性(感性、理性、动物性、社会性及男女之性……)在自身积累的多了,他就能够用这种积淀认识来直观重复出现的对象,并立即得出结论。这个时候,个体的这种感觉与他的手指接触到火陷时立刻收缩的感觉会很相似,虽然后者是先天就具有的,而前者则是后天才积累起来的。
站在这种变化的立场上看待个体的认识的获得过程,我们就会看到物质世界所呈显出来的难易程度就像一叠云梯,当我们上升到高处的时候,看低处的东西就易如反掌;而当个体掌握了某种理性认识时,他再观照这种理性认识的对象就像人们辨认他非常熟悉的伙伴一样,只要看到伙伴的背景甚至背影的一角,他也会立即辨认出来。1+2=3对学龄前儿童来说必须费好大功夫才能转化成记忆的理性,而对具有初等数学知识的人们则成为直观性的“运算”,中国象棋的初学者第一步行棋也要思考半天,而高手的最初十几步棋则凭“感觉”就可以走下去。
五、自我的接受性
当自我产生之后,个体的接受行为变成了在自我的审视之下认知对象关系的活动。受自我主宰,个体的身体和认知被统一起来,原来储存在个体身体中的自然以及吸收为认知对象的内容开始了刷新过程。自我把个体的各部分集中起来,把各方面调动起来。原始的个体的一个个指向被自我统一在他的名义之下,变成为为着自我而存在的指向。
自我虽然强大,但他却只寓于个体之中,而不会被群体共同分享。凡是有群体的地方,必然有多个个体存在,因而会有多个自我并存。以个体为出发点的认识论之所以能够成立,就是因为个体既是一个独立的认识主体,也是一个独立的实践主体。尽管有人认为个体是社会的个体,个体的认识来自社会,但是,站在个体的角度看,社会中的他人并不是个体的同一体。他人与我们的个体不可能合二为一,相反,他人更象认识的对象。因此,力图用群体性替代个体的认识论意义的做法是存在片面性的。
自从进驻自我之后,为着自我的个体的接受方向变得清晰起来。这时的个体与自我相依为命,他甚至成为自我的终结目标的载体,而个体一生的接受都按照此目标进行。比如有一首诗这样表达作者可以接受的境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作者为自我设计的目标超越了一切世俗的追求,因而使其个体的接受对象升华到一个超乎常人可以接受的层次。
显然,就自我而言,他仍然以对象作为支持其存在的方式。他放弃一个对象,必然要选择另一个对象。他的对象性的存在物是他得以成为自我的基础。——从对象发现自我,从对象产生自我。对象是自我的进一步证实,自我是对象的归宿。自我接受对象,自我消化对象,自我变成了对象物对象化在个体身体中的存在。自我与对象相统一在个体之中,自我与对象合二而一。于是对象消失在自我之中,对象关系也随之消失了。
为了明确地认识自我与对象的关系,我们描述的上述图景仍然是一个假设自我与对象仅有一次接受关系的抽象图景。而就自我与对象关系运动的现实性来看,对象界的无限性使得自我总是处在一种高张的状态。只要对象是永无休止的,自我的接受便是生生不息的。
参考文献:
①海伦·费什,1998年:《人类的浪漫之旅》,刘建伟、杨爱红译,海天出版社.
②《世界上古史纲》编写组,1979年:《世界上古史纲》上册,人民出版社。
③唐震,2006.05.12:《论自我的诞生》,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在线》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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