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劳伦斯创作中的生态美学因素
劳伦斯出生时,英国已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工业革命不仅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传播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方式,也改变着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但工业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自然、社会和精神的戕害。而这也正是劳伦斯所关心的时代弊病。
“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在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提出 “人是万物的尺度”①,这种“人本主义”的思想包含了人比动植物更高级,人是自然界的主人等观点,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视为敌对的、改造与被改造的以及役使与被役使的关系,造成了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并威胁到人类生存。生态哲学摒弃了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主张人类与自然构成系统整体。自然并不是不可改造,人类并不是不能生产,而是要在改造自然的生产实践中遵循生态美学与生态哲学平衡的原则。
生态哲学与环境学家霍尔姆斯·罗尔斯顿Ⅲ在《哲学走向荒野》中提出了著名的“哲学的荒野转向”命题,还专门提出“如果拥有美,就拥有责任”的观点③。劳伦斯高呼的大自然是一种未被“知识化”的原始的自然,“自然之子”也绝不是“文明人”走进大自然,高呼大自然的奇妙,并企图把纯洁美好的大自然装入自己的腰包。他所描写的性,婚姻,爱情,精神和原始的生态自然都蕴含着深刻的生态美学思想。
在《恋爱中的女人》中,一种是被文明破坏的,污秽、肮脏的贝多弗矿区。“走在一条黑乎乎的小路上,穿过一片黝黑肮脏的田地。……对面山坡上是麦田和林地,远处望上去黑色尽染,像是罩上了黑色面纱”④。原本“白露霭悠悠”,“绿树郁如浮”的美好田园变成了令人生厌的黑色,工业文明不仅毁掉了美丽的生态环境,也使人的栖息之所变得肮脏不堪。与之对比,有另一幅画面“从停放游艇的房子里,冲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以吓人的速度飞过就的浮码头,一道白色弧线在空中划过,掷入四溅的湖水。平滑的涟漪之中一个泳者浮出了水面,四周的湖水微微地起伏。他把自己置身于一个遥远的、湿漉漉的冥冥世界,能进入那灰色的纯净透明的湖水,那是永存的水”⑤。这是典型的劳伦斯笔下的真正的活着的人,“精妙地活动着血的热流”,“他的体型、四肢、面孔和动作,所有这一切都形成了美,所有这一切都是完美的”⑥。一切有生命活力的事物都是美的,都如“永存的水”一样永恒。在《恋爱中的女人》中劳伦斯通篇运用对比的写法突出他的生态美学观点。作者通过对自然场景的描写使在工业文明中迷失的人们重新找到心灵的归属;通过文学文本使读者的价值观与生态智慧相趋同,从而影响并改善人类和自然的关系,营造美好家园。
二、人类生存环境中的生态美学
生态批评家哈罗德·弗洛姆说,“必须在根本上将‘环境问题’视为一种关于当代人类自我定义的核心哲学与本体论问题,而不是有些人眼中的一种围绕在人类生活周围的细枝末节的问题”⑦。从工业革命到后工业高度发展的今天,人们流连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之间,对能工巧匠征服自然的赞美远远多于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感叹。人固然是社会的存在,但本质上人是自然的存在,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完美性是人性日臻完美的生命基础。在《恋爱中的女人》开篇,劳伦斯就着力描写了矿区的景象——“布局散乱”、“肮脏透顶”、“丑陋不堪”、甚至白菜根也是“不知羞耻地散落着”,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没人感到难看,没人为这个感到不好意思”⑧。作者强调环境被破坏之严重,更加突出了人的麻木。工业化把每个人都固定在社会中的某个特定位置,人们周而复始地劳作,根本没有必要思考什么是“美”,甚至心灵也和烂菜根一样“不知羞耻的散落着”。生机勃勃的人们变得物欲膨胀、机械呆板、心灵枯落。机械变成了人真正的主宰。
但在劳伦斯心中,美永远不会凋零。他在作品中处处渗透生命的活力,祈唤人性的复位和宇宙秩序的和谐,寻求“诗意的栖居”的生存状态。在第四章《跳水人》他写到:“潇潇雨歇”、“天色空濛”、“路边的黑刺李展开了湿漉漉的白花瓣儿”,果实也“一团团烟儿似的”在花中“若隐若现”,湖水仿佛是从“神秘处汩汩流出”,杰拉德如鱼儿一样置身于“这纯洁透明的天然水域中”。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和美。杰拉德仿佛就是生在这湖中的大鱼。这也正是生态美学理论所追求的理想境地,自然是人的母胎和栖居的家园,人能够在自然中返璞归真,自由自在。“自然节律形式不仅通过感应给我们的生命注入活力和秩序,而且也使我们在感应中领悟到生命的智慧和意义,这种意义和感悟又进一步激发和调试我们的生命节律,使之升入审美的境界”⑧。自然是植根于人性最深处的生命,与人的自我、人的文明休戚相关,人也通过这种关联在情感上得到共鸣。
三、人与自然关系中的生态美学
生态整体主义原则是生态美学的核心理论原则,它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突破和超越。《物种起源》中提到“从生物学适应性这一角度看 , 大象并不‘高于’蠼螋;蝾螈并不‘落后’于麻雀;卷心菜有着与国王一样多的进化特质”⑨。
小说第九章《煤灰》描写了杰拉德欺凌母马的情景。火车驶来,母马由于受惊而要后退,浑身都抖了起来,杰拉德用力夹着马腹,靴子上的马刺刺得母马侧腹流血,而最终制服了受惊的母马。杰拉德被劳伦斯刻画成了傲世轻物、飞扬跋扈的主宰者。他眼中的母马只是供人凌驾的牲口。生命性是生态美学观最根本的属性,草木鸟兽同样有灵有性,而这些灵性绝不是人类赐予的。杰拉德的无情是对生命的蔑视,也扭曲了自己的灵魂,导致自身的毁灭。人类对自然的征服、人格化及侵犯导致了生态的失衡和退化,同样也给人类自身生存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伯金是小说中的劳伦斯本人的写照。他经常与大自然赤诚相对,亲密接触。伯金心中“什么也比不上青草的凉气沁入骨血中令人满足”。他知道“有灵性的青草在等他如同他在等待它们一样”⑩。在生机盎然的生态环境中,人诗一般地栖居其中,集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生命快感也随之升入愉悦的境界。
四、人际关系中的生态美学
《格斗》一章通过描绘伯金和杰拉德赤诚相见的格斗场面,表现出生态美学思想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的重要性。两个白皙健硕的躯体扭打成一团,微弱的灯影里他们的四肢像章鱼一样纠缠、闪动着,屋子里沉重的脚步声、肉体之间的摩擦以及深深的喘息声。他们感到整个世界“奇怪地倾斜、滑动着”。然后他们听到了外面有重重的敲动。而当彼此忽而清醒的瞬间,发觉那原来自己的心跳声。伯金甚至被这悸动而吃惊。在激烈的格斗中,二人都以原生态的形态出场,这里没有金钱和地位,有的只是原始森林中两头搏斗的雄狮。这也正体现了生态整体主义的核心观点“生态平等”——万物都自由其价值而处于平等的地位。这种描写极富深意,是对资本主义机械化生活剥夺人的本性与本能的有力批判和对符合人生态本性的热情歌颂。伯金与杰拉德在格斗中自然地融为一体,体验最原始的最质朴的自由与美,他们在相互交融中形成新的实体,这种交汇的节律流向自然,物我为一。
五、生态美学的使命
无论人与自然还是人与人的关系,只有从二元对立变成多维多元,才会达到彼此的制约和平衡,才能达到内部的和谐,这种和谐才是对“美”的最好的诠释。这种完整表述的唯物实践观包含了浓郁的生态审美意识,成为实践存在论生态审美观。而对人与人之间精神主体的关注,不仅仅是为了使精神主体能够健康成长,同时也是为了使整个生态 写作论文系统能够在“精神变量”的协调下平衡、稳定地演进。
劳伦斯要告之世界,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腐败不堪,都市生活中的人性被扭曲变异,人生形式空虚、堕落,但只要人们能去体会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最本原的联系,去认真感受自己与他人内心、用心感受自然,依然可以使世界达到平衡。
著名生态批评家劳伦斯·布伊尔认为,生态批评家不把自己仅仅看做从事学术活动的学者,他们深切关注当今的环境危机,他们相信文学和文化研究可以为理解和挽救环境危机做出贡献。○14。外在的压力甚至可以说外在的强迫,与学者们内在的生态责任感和人类终极关怀相结合,为生态文学研究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生态文学研究不仅仅是一门专业,一个学科,也不仅仅是学术活动和教学活动,更确切地说,它是一种救赎——拯救地球和自我拯救。作为文学研究工作者,应在顺应时代发展的同时,担负起拯救整个生态系统的历史使命。
参考文献
①张志伟,西方哲学史[M],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2.
②霍尔姆斯·罗尔斯顿,哲学走向荒野 [M],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
③阿诺德·柏林特, 环境与艺术:环境美学的多维视角[M], 重庆出版社, 2007.
④⑤⑧ D.H.劳伦斯, 劳伦斯精选集 [M], 北京燕山出版社也,2008.
⑥D.H.劳伦斯,意大利的黄昏[M],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7.
⑦⑩Cheryll Glotfelty & Harold Fromm (eds.), The Ecocriticism Reader: Landmarks in Literary Ecology [M],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1996.
⑨曾永成著,文艺的绿色之思 [M],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 Charbttesville: 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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