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发行数字货币的意义

　　一、各国数字货币发展情况

　　数字货币的出现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是金融科技的产物。比特币是出现最早的私人数字货币，在私人数字货币发展的同时，各国中央银行加入了数字货币的浪潮开始了主权数字货币的研发。

　　（一）私人数字货币

　　私人数字货币是由私人发行的数字货币，根据其赋值不同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基于区块链技术产生和使用的原生代币，也被称为加密数字货币；二是以一系列法定货币计价的资产为储备资产，通过区块链发行运营使用的数字货币，其币值相较于加密货币稳定。最早的私人数字货币是2008年由中本聪基于区块链技术发明的比特币。此后各类私人数字货币开始爆发式涌现，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世界上有5500多种私人数字货币。2019年6月18日，拥有全球24亿网络社交基础的网络巨头Facebook宣布推出加密货币Libra。Libra以区块链作为技术支持，以一揽子强势货币计价资产作为信用支持，其愿景是作为一款全球性的数字原生货币，集稳定性、低通胀、全球普遍接受和可互换性于一体，推行金融普惠，主打支付和跨境汇款。在互联网时代，这样一个私人数字货币，必然会对货币政策、金融监管、金融安全、世界货币格局、甚至国际政治经济竞争格局带来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

　　（二）央行数字货币

　　在各种私人数字货币蓬勃发展，预以一种新的货币形式取代现有的信用主权货币和支付系统之时，多国中央银行开始涉足数字货币的设计研发。2020年10月，BIS等发布《央行数字货币：基本原理和核心特征》报告，报告显示：全球80%的央行都参与了央行数字货币的研究。全球40%的央行已经从概念研究发展到试验或概念验证，10%的央行已经开始试点运行。2021年1月BIS发布了关于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第三次调查结果，截止2020年底65家央行各自央行数字货币发展情况的调查报告显示：86%的央行正在进行央行数字货币的实验和研究，越来越多的央行正在从研究转向实际试点，但距广泛使用还有距离。目前，美国、欧盟、日本、英国均未启动央行数字货币的试点。目前典型央行数字货币有：委内瑞拉石油币（2020年2月，因大规模通货膨胀委内瑞拉商人已经放弃石油币作为支付手段）、瑞典电子克朗于2020年2月开始测试、新加坡Ubin项目已经进行五个项目。

　　二、DC/EP推行进展及特点

　　DC/EP是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项目，译为“数字货币和电子支付工具”，是DigitalCurrency/ElectronicPayment的缩写，是以国家信用背书的法定货币。我国央行数字货币被描述为数字人民币，是由人民银行发行，由指定运营机构参与运营并向公众兑换，以广义账户体系为基础，支持银行账户松耦合功能，与纸钞和硬币等价，并具有价值特征和法偿性的可控匿名的支付工具。

　　（一）DC/EP的推行进展情况

　　2014年在周小川行长的倡导下，我国开始着手数字货币研究，同年央行成立法定数字货币研究小组。2017年1月央行正式成立数字货币研究所，申请了74项专利。2019年8月10日，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副司长穆长春在第三届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上表示：央行数字货币呼之欲出，将采用双层运营体系。同年11月28日，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在第八届中国支付清算论坛表示：DC/EP基本完成顶层设计、功能研发、标准制定、联网测试等工作，即将合理选择试点验证区、场景及服务范围，稳妥推进数字化形态法定货币出台应用。自2020年10月8日深圳罗湖区开展数字人民币红包试点，苏州、雄安新区等先后开展数字人民币红包试点，截至2021年2月18日，数字人民币试点已形成“十地一场景”的格局，共发放数字人民币1.1亿元。2020年10月23日中国人民银行于起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规定人民币包括实物形式和数字形式，为发行数字货币提供法律依据；防范虚拟货币风险，明确任何单位和个人禁止制作和发售数字代币。这在法律层面上明确了DC/EP的法偿性，为其推行铺垫了合法地位。

　　（二）DC/EP的特点

　　1.双层运营体系和中心化管理模式DC/EP采取双层运营体系，首先由中国人民银行将数字货币兑换给商业银行或其他运营机构，商业银行向中央银行缴纳100%准备金，再由这些机构兑换给其签约客户。在整个运营过程中DC/EP的认证、登记、大数据分析是由中中央银行负责的中心化管理模式。2.账户松耦合，可实现匿名支付目前的电子支付方式都是以银行账户为基础，采用的是账户紧耦合方式，比如银行及第三方支付的微信和支付宝，在进行资金转移时需要通过银行实名账户进行，不能满足客户匿名支付的需要。而DC/EP可通过数字钱包点对点进行交易，采用账户松耦合方式，并不依赖银行账户。对于小额交易，数字人民币可以脱离身份信息，商业银行和商家无法获取相关交易信息，达到匿名使用，对于大额交易，则要求进行用户身份核验，央行在合法范围内有权获取交易信息，通过大数据追溯数字货币来源。3.替代部分通货数字人民币分为零售型和批发型，目前主要是国内零售数字人民币，我国央行DC/EP的设计是基于代币，定位于对部分M0的替代。它的法定地位等同于流通中的现金，不同的是DC/EP是存储于电子钱包中电子支付手段，银行对其不支付利息也不收取管理费用。相较于现金，DC/EP同时集法定货币、电子货币和支付平台三方优势于一身，实现线上线下、离线点对点支付，任何机构和个人不得拒收。

　　三、我国中央银行发行数字货币的意义

　　（一）捍卫央行主权货币地位，推进人民币跨境支付

　　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基于区块链技术产生和使用的原生代币，由于其价值的不稳定性决定了其不能有效地发挥货币职能，因此这类电子货币仅可作为一种金融资产，对主权货币不会产生替代。但例如Libra这样以一揽子强势货币计价资产作为信用支持，又拥有庞大网络用户基础的私人数字货币将对一国的主权货币会产生巨大影响。自2008年开始，全球数字货币快速发展，并呈现出从私人数字货币向法定数字货币拓展的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国央行积极参与央行数字货币的研发和测试，现阶段，我国法定数字货币的发展在全球处于相对领先位置，较早推出央行数字货币不仅有利于使我国在数字货币潮流中捍卫主权数字货币地位，取得先发优势，而且通过发挥DC/EP的效率和成本优势，开拓以DC/EP为媒介和计价货币的跨境数字支付体系，防范境内外系统性金融风险，保障我国金融安全。

　　（二）推动数字经济发展

　　数字货币是未来数字经济的核心内容。《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中对数字经济的定义是：数字经济是指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目前，在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等技术创新推动下，全新的、智能型2.0数字经济时代已经到来。数字技术广泛应用于信息的采集、存储、分析及共享环节，改变了传统的社会互动方式，数字经济成为了世界经济发展的驱动力。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货币是经济发展的动力。为顺应智能型数字经济的发展需要，央行数字货币孕育而生并将推动数字经济的发展。数字经济的关键是信息和数据，央行可以掌控所有数字货币实时的收付及分布情况，实现全方位、全流程的监控，这为数字经济发展提供多维、丰富的数据资源。我国央行数字货币的研发和推广，不仅会提高经济金融活动透明度、挖掘数字经济增长空间，而且对构建数字资产交易市场、活跃金融市场要素具有推动作用。央行数字货币顺应数字经济需要而生，必将有助于数字经济提质增效。

　　（三）改变国内现有支付体系格局及提高金融服务创新

　　近年来，微信、支付宝和银联云闪付在我国零售市场形成了三足鼎立的现代化支付体系格局。现金和ATM交易量大幅缩减，银行卡成为了微信、支付宝和云闪付的账户卡，退守大额支付市场。DC/EP可实现点对点、端对端，线上线下交易，不仅能够节省现金流通成本，还可以大大提高了支付结算速度和运用效率。因此DC/EP的推出对于现存的支付体系格局将会产生如下变化：一是在支付市场中将增加数字钱包支付工具，形成微信、支付宝、云闪付、数字钱包等工具并存。二是法定货币形态将增加数字人民币，数字人民币与现钞人民币共同存在，应用场景逐渐增多。DC/EP采用的是账户松耦合方式，客户可以在脱离网络、脱离银行、脱离账户的状态下实现资金转移，金融消费者减少对账户的依赖，可以自由的选择金融机构和金融服务，这将导致商业银行客户缩减、金融竞争更加激烈。商业银行依靠账户获取资金来源和客户的优势将降低，势必会影响商业银行的信贷能力和盈利能力。在这样的情景下，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会加大数字技术的创新和应用，提高金融服务创新。

　　（四）提升监管效率，抑制不法行为

　　现金虽然是法定货币，但其交易具有完全的匿名性特征，为洗钱、恐怖融资等非法交易提供了条件，本身存在监管难的问题。而比特币、Libra等非主权数字货币，存在监管盲区，与各国的监管规则存在一定程度的不相容，加大了监管难度。我国DC/EP的推出有助于加强金融监管。DC/EP具有可追溯、加密和可供穿透式监管特性，而数字货币钱包具有根据不同应用类型开通不同标识的数字钱包的特征，这两者将极大提升金融风险监管效率，抑制金融诈骗等不法行为。

　　（五）提高金融的普惠程度以及金融政策的精准程度

　　DC/EP具有交易成本低、征信效率高、支付便利的优势。使用DC/EP支付结算的金融服务具有更广泛的可得性，可有助于老少边穷等欠发达地区、长尾人群更便利地接入国内资金融通的“内循环”。同时，央行可以实时掌控每一笔数字货币的收付及分布情况，可以实现对数字货币的全方位、全流程监控。如在当前央行大力支持小微企业发展政策背景下，央行可以在法定存款准备金等传统政策外创新，采用更加精准的政策工具，实时跟踪定位政策资金去向，使政策资金直达小微企业，提高金融政策的精准程度和传导效率。

　　四、结语：展望DC/EP的挑战和使命

　　DC/EP是顺应我国金融科技发展及货币形态发展的必然产物，目前正处于测试阶段，还未正式投入市场。其以国家信用为保证，DC/EP具有交易便利性和安全性，可以提升结算系统效率、加强央行对资金流向的掌控，但其对商业银行存款和存款货币创造的挤出、对金融体系稳定性的冲击、对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的影响等有待实际验证。在客户端，DC/EP的应用场景有限，处于测试中，在当前大部分消费端习惯了微信和支付宝支付习惯下，如何引导用户使用DC/EP的习惯和频率，如何增加、指导弱势人群（老人、儿童）DC/EP的使用，如何进行应用场景的创设都是央行面临的问题。任何事物都具有双面性，数字货币基于金融科技而生，克服了传统现钞的安全性低、使用不便利诸多弊端，但加强网络技术基础设施建设，防止黑客网络攻击，建立DC/EP风险缓释和预警机制将是中央银行永远的责任。接下来，通过DC/EP试点测试，我国央行需要查找问题总结经验弥补漏洞，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稳妥推进DC/EP的落地推出，使其能够更好的服务实体经济，成为推动国内大循环、国内国际双循的坚实力量。

　　作者：蔡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