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修复研究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80年代横亘在中国油画作品保护保全面前的命题,直至80年代中期我国的科技、教育、文化领域的改革启动,随着对早期历史油画抢救性修复工作的开展,才第一次开启了中国油画修复研究的命题,对油画艺术传承与发展而言是质的转变。中国油画修复起源作为知识追问,认识它作为一种文化艺术存在的重要表征所具有的特殊品性。
一、起源
油画作品与油画修复相随相伴,作品作为艺术的载体,修复保全是艺术传承发展的重要手段。油画艺术作为外来艺术,真正意义上传入中国约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们习惯将20世纪40年代之前诞生的油画艺术家统称为中国早期画家,如李铁夫、李毅士、冯钢百、李叔同、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罗工柳、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等。中国油画的诞生,与近代中国的留学运动有着紧密的关联。早期画家都曾先后出国留学欧美等西方国家,回国后积极传播自己的艺术思想和绘画技法,一部分人还投身美术教学。从此油画艺术真正在中国落地,并逐渐被接纳,成为构建中国现代美术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一时期是西方油画发展的繁荣期,也是中国早期画家出国求学,回国传授和深入研究的发展期。他们求学的国家不同,绘画的风格和理念也不同,创作的绘画作品除了能反映当时西方绘画艺术的现状和潮流,也记载了油画艺术落户中国后,代表中国早期油画水平、风格和中国美术兼容并蓄的嬗变史,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
遗憾的是油画艺术引进不久,修复理念尚未形成,修复知识和技术还是空白,四五十年后,这些油画珍品老朽到不堪之时,油画修复保护成为横亘在中国艺术家和收藏者面前的命题。然而20世纪50年代前战事连绵,50年代后持续的政治运动和封闭的艺术环境,又让修复命题尘封了几十年。
1979年改革开放,文化艺术迎来了春天,对内激发原动力,对外加强国际交流。80年代,中央美术学院邀请法国巴黎美术学院油画材料与技法专家宾卡斯教授夫妇来华举办绘画材料技法讲座,并示范性地对已故艺术大师徐悲鸿的一幅油画进行了修复,让原作恢复了初始的魅力。作为一次启蒙之旅,国内艺术家第一次有机会直面油画修复,体会到修复的魅力,从而推开了中国开展油画修复研究的大门。随着文化交流的深入,有更多的国际修复专家被请进来传授知识和技法,也有人走出去学习和交流,同时引进了一些油画修复专用设备及相关技术。此后诞生的第一代中国油画修复工作者开始承担起修复技术移植到中国的启蒙、教育与国际修复的使命,与相邀而来的专家先后完成了部分严重受损的早期油画的恢复性抢救修复工作。
中国早期油画作品面临的保全状况是十分严峻的,许多作品损毁严重。据悉20世纪末,上海刘海粟美术馆收藏的约300件刘海粟油画作品中,多达2/3的作品由于历史原因已经严重损坏,进馆后便一直用牛皮纸封存在库房里。北京徐悲鸿纪念馆收藏徐悲鸿遗作1000多幅,其中油画100余幅,“文革”中,这些作品曾被保管在故宫南朝房中,因为终年阴暗潮湿,部分作品受到损害,其中油画作品尤甚。
20世纪末中国起步开展油画修复研究,尽管只是在油画修复研究领域迈出了一小步,但却属于中国油画传承保护中跨出的转折性一步,对中国油画艺术发展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不仅拯救了部分濒临灭失的早期油画珍品,更是为中国油画研究发展找到了不可或缺的伴侣,为探索构建符合中国属性的修复保护体系奠定了基础。
二、历史追问
世界油画艺术发展经历了欧洲15世纪文艺复兴运动到17世纪古典油画迅速发展期,不同时期的油画受时代艺术思想的支配和技法的制约,呈现出古典、近代、现代等不同的艺术风格,并形成了各国、各地区的学派。
中国“油画”,夸张地说最早出现在棺椁器具之中,据周礼、汉书等文献记载,2000多年前的中国已有用“油”绘画的历史,当然仅止于记载。通常的说法是1581年利玛窦携天主、圣母像来中国后,油画开始传入。梵蒂冈-耶稣会总部档案馆至今收藏着中国修道士游文辉(1575—1633年)于1610年在北京创作的《利玛窦像》(画布油画,120×95cm)。广东新会博物馆收藏的《木美人》门板肖像油画,虽历经500载风烛残年却依然可见画风之古朴厚重。利玛窦之后,很多传教士也携带西画来华,一些谙熟西画技法擅长绘画的传教士,如郎世宁、潘庭章、艾启蒙等人进入清朝宫廷,成为御用画家,其中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侍奉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君主。传教士画家的西画技法直接影响了宫廷内的中国画家,然而宫廷画仅作宫廷御用被锁在深宫,无法自由向外传播。明清开始,随着西方宗教传播的扩散、中西贸易快速发展,中国艺术比以往任何时期更广泛地领略了外来艺术的推动。与宫廷西画相比,清代广州外销画则是伴随民间的商业需求而发展,曾传播到香港、上海,其影响力远比宫廷西画要深远。清乾隆二十一年(1757年),广州成为中国唯一对外开放的港口,有大量西方商船停泊,届时出现了专门模仿西方绘画技法、风格来绘制外销画的职业画家。这些处于中西美术碰撞第一波的中国画家,在他们的作品里体现出华夏民族对于油画造型观念与空间色彩较为深入的理解与掌握,但也在油彩技法中加入了许多还未转换的中国元素,作品涉及油画、水彩画、水粉画、玻璃画等各种形式,由于题材极富东方特色,深受外国人士的欢迎,一直热销欧美。19世纪30至60年代,广州外销画达到了巅峰。西方绘画艺术在中国经历了漫长的滥觞时期,英国美术史学家苏立文曾这样形容西方绘画技法在中国,“像砂子那样掉入下层专职画家和工匠画家的手里”。这一时期,涌现出一批杰出的中国早期外销画家,他们留下了一些签了英文名字且具有相当水平的画作,可惜真实的中文姓名却难以考证。19世纪随着摄影技术的诞生,外销画逐步走向衰退,并淡出视野。
在中西商品贸易和文化交流中出现的宫廷画和外销画让西画和传统国画兼收并蓄一起携手走了三个世纪,外销画在广州繁盛了100余年,实现了西画在中国民间大范围的传播,造就了广东最早的一批油画家。尽管17世纪下半叶,油画修复技术已经在法国出现,然而修复理念并未惠及中国,以至于今天在中国无论是宫廷画还是外销画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和遗产,痛失了油画艺术在中国曾经300年发展的积累,它残破的价值只能从西方油画发展史、欧洲博物馆和国外收藏家以及如烟的历史碎片中去拼接,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油画艺术也只能忘记过去,从20世纪逐步建立完善的中国油画发展史和尚且保留住的早期油画实物载体算起,从头再来。
三、思考
中国油画修复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与改革开放同步,较西方近300年的历史相比晚了很多,虽然起步晚底子薄,但修复研究时间上的差距,作为短板却让我们有机会直击西方成熟的经验和成果,站在时间的高处,看到国内外修复研究在不同时期的发展状况,清醒地思考自己的道路,建立适合自己的修复体系。
如果说20世纪末中国油画修复是对于欧洲修复技术的引进与学习,从历史的截面看,它的重点是请进来传授技法和示范,走出去学习借鉴洋为中用,中外结合对濒临灭失的早期油画进行抢救性修复为主。这一阶段注重的是技法材料、修复技术的掌握和提高,引进必要的设备和材料,在特定的条件下探索修画,学习修画,修好画。进入21世纪后除了不断提高修复水平、添置必要的科学设备和社会服务外,还要对油画修复知识、理念全面地梳理和认识,包括修复理论、修复原则、修复标准、科学的图文数据档案建立、预防性修复、作品保护保全知识普及宣传、修复队伍补强、修复通识教育等,努力积累厚重的知识基石。当修复研究从科学实践“治病救画”起步,经历过从注重修复技术,再到修复理念两者并重向内涵延伸的觉悟后,必然会思考困扰修复研究继续深化的根本原因。本土油画修复人才培养成为深化修复研究改革的核心,策略性地构建“教、学、研”一体的修复人才创新培养模式,对转型中的油画艺术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
近百年来油画流派纷繁,随着科学技术进步,新的绘画工具和材料不断涌现,产生了不归属某一具体画种的综合性艺术,油画地位在西方似乎像夕阳西下。油画真的会消亡吗?1839年摄影技术在法国诞生,当时有人预测这是写实绘画的末路,事实上摄影不仅没有使绘画因此衰落,反而使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世界绘画艺术发展达到了巅峰。时至今日,绘画在文化艺术领域依然扮演着重要角色,经典绘画在流通领域的疯狂同样按捺不住,一直是科学与艺术和谐发展的重要内容。
发现即是介入,修复研究不会超然地旁观,它赋予油画发展不可代替的价值,无论是建构绘画历史还是某天真的进入了后油画时代的转移,它都参与汇集了油画史上众多极为独特的复杂体验,让文字记录和实物载体相互佐证和传承,完整地展示油画艺术演绎的进程,解读历史馈赠的重要价值,无论是激动人心的成功还是令人扼腕的代价,哪怕是为后绘画艺术时代铺路,人们都没有理由辜负如此边缘却又不可或缺的艺术拍档,认识它作为一种文化艺术存在的重要表征所具有的特殊品性,是对痛失“清朝宫廷油画”和“外销油画” 300年历史的救赎,更重要的是对艺术的发现和重塑。显然,油画修复可持续研究发展必然会成为美术教学、藏馆科研、艺术家、收藏家的一种意识自觉的作为。
作者单位:上海海事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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